第34章 黄帝

　　暮色漫过，厉劫生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剑意，心中在思着会是何人来此。

　　一袭黑衣踏碎残阳而来，玄色披风扫过门槛带起细尘，却被厉劫生一步拦在庭中。

　　厉劫生看见来人心中也是一惊，那人正是凌霄宝殿玉帝之旁，阴霾山谷与他对峙之人。

　　“是你？”厉劫生声音淡得像檐角垂落的月光，随后剑尖凝着缕冰魄寒气，漫不经心往地面一立。

　　刹那间霜华翻涌，丈高冰墙拔地而起，层层叠叠凝成囚笼状将二人困在中央，冰棱尖端还悬着细碎的灵力流光。

　　黑衣人正不知为何却见厉劫生抬手扯下外罩的黑色伪装，疑惑被瞬间打散更生出一股玩味之意。

　　“原来是昔日大名鼎鼎的司法天神，这般拦我却是何意？”

　　厉劫生自然不是出于私心阻拦于他，二人有过节雾霭不可能不知道。天外人何其之多却让他一个新人来迎接，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雾霭是想借二人之手，来打击约束双方。

　　想到此处厉劫生心中也没底甚至有些后怕，从雾霭的授意来说二人实力应该是旗鼓相当，天庭之中和他相当之人竟与天外有所勾结。而这人他还猜不出是何人！

　　“受珀星圣者指使特来迎接前辈，只是一时技痒，不知前辈可能弥补当日阴霾山谷之憾。”

　　在阴霾山谷厉劫生并未与之动手，其一是他手执斩龙剑，与他出手便是违抗旨意；其二当日他知会有人来保自己，受害的神兽们也被他救下，再出手徒增无趣。

　　厉劫生虽用了敬语，可他却提及往事，黑衣人知道不和他过两招很难进得去此处。便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霜风裹着冰棱刚掠到黑衣人喉前，便被他掌间翻涌的灵力震开。

　　厉劫生足尖点地掠至半空，挥手下摆扫过冰牢内壁，指尖凝出三道冰魄剑气，呈品字朝黑衣人眉心刺去——剑势快得几乎拖出残影，黑衣人仓促间横出斩龙剑格挡，剑与冰魄相撞的刹那，竟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不敢用本命功法，那我看你这招如何接下！”厉劫生剑尖指向黑衣人，一横便自剑尖发出一道剑气冲其射去。

　　黑衣人临危之下飞快掐起法诀讲灵力注入斩龙剑，斩龙剑涌起耀眼金光被他抓起横向前方，周遭被法诀唤出一道金光护住他。

　　而剑气却穿罩而过直击向他，虽未对黑衣人造成伤害但留下一道印记。

　　“西王母的定身术？！竟能和剑气结合！”黑衣人惊呼。那下一招他便只能硬接了。

　　厉劫生垂眸望着掌心，指尖竟有金芒簌簌溢出，那光芒顺着指缝蜿蜒流转，不过瞬息便凝出一柄长剑。

　　剑身通体似熔了日光，剑脊上隐约浮着云纹，却无半分金属重滞感，反倒像纯粹由意念凝成的锋芒。

　　“此剑名为君王意，我还是第一次正式用它。”厉劫生话有所指，黑衣人一点就通，剑显了，人却还藏着。

　　厉劫生剑指苍穹，一手掐起法诀自剑意向天注入灵力，召唤一柄巨剑自天向下缓缓斩来，亘古的气息围绕着这方天地，巨剑周围的空气被劈的滋啦作响，剑中心所向正是黑衣人。

　　黑衣人仰望头顶这柄巨剑，知道不给厉劫生一些“甜头”今日难以收场便使出本命功法。

　　黑衣人再不敢藏拙双手向斩龙剑注入灵力，斩龙剑身上骤然腾起淡紫雷弧——雷纹如活蛇般缠绕剑身，顺着剑刃淌出三尺雷光。

　　对立的厉劫生本还负手立于冰牢前，见那雷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竟罕见地颤了颤。他望着剑上熟悉的雷芒，喉间发紧，连先前的凌厉都散了大半：“这……这是司战的雷嗜决纹……”

　　话音未落，厉劫生猛地抬眼，目光死死锁在黑衣人持剑的手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震惊：“竟然是你？！轩辕…黄帝…”

　　厉劫生有这种表情不足为奇，因为眼前之人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昔日人族之首，他的大姐司战天神之徒黄帝！

　　巨剑垂落的刹那，天地间灵力骤滞，黄帝不敢有半分迟疑，双手握剑高举过顶，本命灵力如海啸般翻涌——淡紫雷弧自剑脊窜出，顺着青铜剑纹缠成雷网，转瞬化作丈许高的雷龙虚影，龙首高昂间，竟带着撼动山河的威势。

　　“喝！”黄帝喉间爆喝，雷龙虚影猛地撞向巨剑。

　　雷光与剑压相撞的瞬间，气浪掀得周遭冰牢簌簌开裂，淡紫雷纹顺着巨剑剑身往上爬，竟硬生生将那亘古沉力托在半空。剑刃震颤的嗡鸣里，黄帝臂骨咯吱作响，却死死撑着剑势，总算将这致命一击接了下来。

　　雷光未散的气浪里，厉劫生衣袍下摆还沾着冰碴，语气却冷得像淬了霜：“人族之首不做，天庭五帝之一不取，却甘愿充当丧家犬，来与天外勾结——前辈这步棋，走得可真‘高明’。”

　　“不知天神这话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黄帝有些玩味说道。

　　厉劫生眯起眼，灵力在眼底流转，似要勘破黄帝黑袍下藏的所有秘辛。可当他再抬眼时，眸中锐气尽数褪去，只剩一片猩红的无奈，抬手将挡路的冰棱挥散：“我没得选，你进去吧。”

　　厉劫生知道二人如今不会是敌人，只是身份不同了。

　　黄帝望着他让开的通路，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手中斩龙剑的剑脊——那触感生涩得陌生。沉默片刻，他抬手按了按颧骨的伤口，指尖沾了点血，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沉郁：“我也没得选。若能回头，谁不想回到涿鹿那时？那时我们能光明正大背靠背作战，剑刃相击都是坦荡的响；可现在……连并肩都要藏在阴影里，连手中剑，都不是自己的。”

　　厉劫生目光落在对方颧骨那道浅淡却狰狞的旧疤上时，他动作顿了顿——那是逐鹿战场上，黄帝替他挡蚩尤坐骑食铁兽利爪时留下的伤，这么多年竟还清晰。

　　黄帝身影没入阴影的刹那，厉劫生抬手按在胸口，指尖竟还残留着方才凝冰时的凉意。

　　厉劫生望着阴影深处彻底消失的黑影，指尖的冰雾凝了又散，终是无力地垂落。

　　风卷着碎霜掠过指尖时，厉劫生忽然想起逐鹿那夜——大战落幕时，他和黄帝，司战，祝融并肩躺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甲胄上还凝着妖兽的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天边破开一道金芒，朝阳顺着地平线漫上来，先是染亮黄帝汗湿的发梢，再漫过他自己的手背，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被晒得暖了些。那时黄帝侧过头笑，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说“终于打完了，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喝上三天三夜”。”

　　可此刻再想起那轮日出，心口却像被冰碴硌着。他望着禁地深处空荡荡的通路，指尖无意识蜷起——当年以为打完那场仗，就能选自己想走的路，却没料到命运早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那轮曾照进人心的朝阳，早被如今的暗沉云层遮得严严实实。

　　厉劫生仰头望着天际，忽然觉得可笑——他们握着能撼山河的灵力，却连“再看一次那样的日出”的选择权，都握不住。

　　命运推着他们往前走，连回头望一眼的余地，都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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