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皆小人

　　蓬莱仙殿的铜漏滴滴答答走过三昼夜，檐角的传音铃始终寂静如死。

　　厉劫生指尖掐诀正要引动天机，腕间银铃突然发烫，玄女玄甲未卸便扣住他手腕，星图在案上被震得簌簌作响：此事因果干预太多，你若强行推演遭到反噬恐会自损八百。”

　　麒麟撞开殿门，海风卷着咸腥的雾霭扑进来，将案上河图洛书掀得哗哗作响。

　　这三日太过安静了。双瞳映着天边诡谲的紫霞，就像......猎物入笼前，猎人收网的最后瞬间。”

　　又一个三日在紧绷的寂静中过去。子夜时分，东南海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蓬莱岛剧烈震颤，殿顶琉璃瓦成片坠落。玄女拔出佩剑，剑穗上的昆仑玉坠撞出清越声响。

　　来了！”

　　三人冲破云雾的刹那，瞳孔被眼前景象狠狠刺痛。漆黑的海面如同沸腾的墨汁，无数锁链从海底冲天而起，缠绕交织成一座巍峨魔岛。

　　岛上白骨堆砌的城门洞开，腐臭的黑雾翻涌而出，隐约可见门楣上用鲜血勾勒的古老符文——那是失传万年的上古禁术图腾。

　　腥风裹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人立于白骨城门之下，望着那些不断扭曲的符文，皆沉默不语。

　　麒麟生出虚尾扫开脚下翻涌的血雾，铜铃般的兽瞳里映出城门上斑驳的裂痕：“这符文至少有万年的刻痕，绝非现世之物。”

　　玄女指尖抚过石壁上的凹痕，玄甲下的眉头微蹙：“这等禁制，即便是上古神魔大战时期也未曾见过……”话音未落，厉劫生突然瞳孔骤缩——那些看似随意排列的符文，竟与他师傅密室中的残卷如出一辙。

　　厉劫生已然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没有告诉二人，他知道陷阱是冲他来的。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传来破空之声。西方佛音裹挟着血煞魔气，东方妖雾缠绕着幽冥鬼火，六股截然不同的威压同时压向魔岛。

　　佛祖如来、魔君蚩战、神王帝俊、妖皇撼天、鬼主冥河。五方势力的领袖纷纷陷入眼帘，身后都有二三人应是实力不弱的心腹。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道不属于六界的冰冷气息——天外入侵者划破虚空，金属碰撞声中，异族战士的面具泛着诡异的幽蓝。

　　“七方齐聚……”玄女握紧剑柄，玄甲在各色光芒中闪烁，她转头看向厉劫生，却发现少年望着渐起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这场针对自己的局竟在万年前便布上了。

　　厉劫生看向入口处，里面的东西他已猜个大概。

　　“这不是帝俊兄座下的司战和司法天神吗？莫不是天黑扰眼站错队伍了，怎的和麒麟站一起了？”妖皇撼天调侃起二人。

　　“这天黑是有些眯眼，不过我就是眼下了应该也不会站一只弱鸟身后。”玄女反嘲道，她有实力说这话。

　　“你！”撼天指着玄女怒不可遏，但理智将他的怒火压了下去。眼前情况不可贸然出手，就算出手他也没把握赢玄女。

　　“指什么指，不服就比划比划！”玄女大喝一声伴随灵力波动，一股气息震得现场人暗自吃惊。

　　撼天将手指放下，皮笑肉不笑很是难看，想将战火推到帝俊这边，“帝俊兄带出的好手下，看来她将兄长也当了敌人。”

　　帝俊漠然看他一眼，“我无所谓。”

　　玄女想再说被麒麟拦下，“诸位到此便是客，只是这非客之人还是先联手拿了，免得生出变故。”麒麟说完看向天外一众，众人随着麒麟目光看去。

　　天外人闻言不做姿态，好像胸有成竹一般。

　　冥河紫袍翻飞，指尖缠绕着幽冥鬼火，斜睨麒麟：仙界倒是会挑时候，让我们给你们当枪使？

　　撼天见来了机会，摇着绘满符咒的折扇，掩唇轻笑：听闻麒麟肉身强悍不说，武力也冠绝三界，不如由你打头阵？”

　　佛音突然从云层中倾泻而下，如来佛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众生皆苦，然天外歹人断不可留。”

　　话音未落便传来桀桀怪笑，冥河虚影隐在黑雾中：和尚倒是说得轻巧，谁知道你们佛门会不会趁机收了我们？”

　　玄女玄甲震颤，佩剑出鞘三寸：一群懦夫！”厉劫生却突然伸手按住她剑柄，银铃在腕间发出清越的鸣响。

　　他望着六方势力表面虚与委蛇、实则暗藏戒备的神色，眼底掠过一丝嘲讽——早在多年前他便料到会是这般局面。

　　神、妖、魔、佛、鬼，都是在三界厮杀千年的老狐狸，不会有人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率先踏入未知的杀局。

　　他知道想让这些人同仇敌忾共视大敌，难如登天，甚至局面远比当下更为复杂，六界之中绝对有人与天外合污。

　　厉劫生很清楚他们动手的话剩下人不会帮忙，甚至会趁乱对他们出手，他们在五方势力中，可能还不如天外人。

　　大姐莫急。厉劫生的声音在剑拔弩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平静，这些年各方积怨已深，不是一句话便能说动的。他望向天外众人，那些异族人的目光冰冷如机械，却在触及他时微微一顿。

　　厉劫生眼神扫过眼前众人，和蚩战对视时目光更加凛冽，蚩战不知为何面对厉劫生的目光竟有些闪躲。

　　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翻涌。

　　厉劫生上前一步提议：“既大家都不愿率先出手那就进去吧，毕竟大家都是为了里面的东西。”

　　白骨城门下的僵持如凝固的寒冰，六方势力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成无形的网。

　　冥河嗤笑一声，袖中飞出一缕黑雾缠绕城门锁链：“你倒是洒脱，难不成想让我们给你探路？”

　　如来佛祖袈裟微动，眉间白毫却隐有警惕之色，撼天折扇轻摇，扇骨间的符文流转着不安的光芒。

　　玄女握剑的指节泛白，正要开口，厉劫生却突然上前一步。

　　他的银铃在罡风中轻响，目光扫过六方各异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既无人愿当先锋，那这城门后的玄机，便由我们自己去寻。”

　　他抬手指向缓缓开启的白骨大门，门内涌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漂浮的古老星图与扭曲的时空裂隙，“是机缘，是死劫，进了这道门——各凭天命。”

　　说完厉劫生带着麒麟和玄女率先进入，剩下六方人都面露不解，但也只是转瞬之间便跟了上去。

　　厉劫生转身看向玄女与麒麟，三人交换的眼神中，皆闪过决然之色——比起未知的天外威胁，这些心怀鬼胎的“盟友”，或许更需要提防。

　　厉劫生知道这里面东西不会伤害自己，只是最后的东西一定会指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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