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被歌颂的美好

　　“姑娘心中所想，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前长伴于身，死后合葬一坟。可这些只是姑娘的一腔热血所想，真要如此的话，姑娘觉得自己又能撑多久？”

　　“只要我爱他，他爱我，有再大的困难我会和他一同面对。”锦汐反驳道。

　　“那他呢？他会面对什么，假设姑娘与他凭借一腔热血忍过了亲人朋友的嘲讽，抵住了世俗偏见，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前提下走到一起。这腔热血还剩多少？”

　　“我不管那些狗屁，我自己的爱情用不着别人指指点点。”锦汐还是否认，只是语气没有那般坚定了。

　　“姑娘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姑娘觉得那人会让姑娘置于这般境地吗？为了他姑娘可能会受家人指责，亲友冷嘲，旁人不解。这般为他伴随着的除了感动，便是自责了。若那人真让姑娘如此，姑娘便是看错人了。”

　　锦汐与肖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要面对的远远不止灵曦说的这些。

　　锦汐听了，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坚定已荡然无存，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紧紧握着茶杯，指节都微微泛白。

　　“可古往今来……”锦汐刚说便被灵曦打断。

　　“可古往今来，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爱情修成正果的不也有吗？他们可以为什么姑娘不可以？姑娘是要问这话吗？”

　　锦汐一怔，这些爱情故事是她自小向往到大的，也是她爱情准则的标杆。

　　“因为那些美好的故事都是人人笔下所写，写出《寒蝉凄切》的柳永一生在烟花巷陌中徘徊、写出《三言》（喻世名言，警世名言，醒世名言）的冯梦龙与多名青楼女子都有纠葛、写过很多关于爱情诗词的陆游不也是个抛妻之徒、而写出《凤求凰》的司马相如和姑娘一样都是穷小子和富家女的爱情，可后来还不是起了纳妾之心……这些都与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初心背道而驰。

　　锦汐听罢有些不可置信，她确实只看美好的表面，而忽略了真正应该窥见的真理。

　　或许，这没看见最应该看见的，不止锦汐一人。

　　“爱情本就十有九悲，那些书中的美好爱情，在现实中千年来又有几对？写下美好的爱情引得人人效之仿之，去引人博这极小的可能性，这些美好，不值得被歌颂！姑娘扪心自问，不说先前那些种种困难，单说这柴米油盐酱醋糖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困难，姑娘真能一一接下？”

　　灵曦话并未说的彻底，因为锦汐和肖扬二人的桃花不止是因为冥鱼鸢鸟才生，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感情所使。

　　他二人是有一丝可能修成正果的，灵曦要做的只有把困难一一告知，若只听了便放弃，面对的时候可想而知了。

　　锦汐听完久久不能回神，手中的茶杯“啪”一声落地而碎，才将她拉回现实。

　　再次抬头看向灵曦，脸上少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多了一丝成熟和坦然。

　　灵曦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锦汐的胳膊。“走吧，去见他吧。”

　　夕子桥上，厉劫生一脸平静，肖扬神色慌张，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灵曦带着锦汐而至，厉劫生看着锦汐这般也有些吃惊，相别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四小时），眼前的少女内心已判若两人，这只有他看得出来。

　　她依然相信爱情，只是不再盲目憧憬。

　　锦汐走向肖扬，释怀一笑，伸出手道歉，“抱歉了，之前我不应该无端冲你发脾气。”

　　肖扬也绅士地握住手接受道歉。锦汐眼神带着忧伤嘴角含着笑意，看向面前的肖扬，终是难以忍住流下一滴泪。

　　肖扬想伸手去擦，但理性告诉他不能。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锦汐声音哽咽说道。

　　旁边的两位神仙一怔，这个要求他俩也看不出是锦汐提出还是鸢鸟作祟。

　　“可以。”少年应道，想先一步去拥眼前的少女进怀中，但他不敢。

　　“神仙可以帮个忙吗？”锦汐回头微笑问向厉劫生，她的肩头微微颤抖，眼中的泪已经止不住了。

　　锦汐背后的夕阳似是听到了时光深处的召唤一般，将厚重压抑的云层用力撕开，绝美的夕阳裹挟着万道金光映在锦汐身后。

　　厉劫生看的发愣，怔怔地盯着锦汐，仿若被时间遗忘了一般，他的呼吸变得轻缓又沉重，好像忆起故人故事一般。嘴中喃喃道：“月明姐。”

　　灵曦见厉劫生有些恍惚，便替他应下请求。“姑娘会很快忘掉这一拥的。”

　　锦汐听后看向肖扬，似是下定很大的决心一般猛地扑入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每一声哭泣都在敲打着肖扬的防线，但他想抱住锦汐的手终是未动，灵曦也在暗自祈祷他一定要忍住，所幸他忍住了。

　　厉劫生被这哭声“吵醒”，回过神发现二人面相中的雾气已经消散，冥鱼与鸢鸟的残念已了，二人再无遗憾便消散在空中。

　　“这也算圆了两位前辈的心愿了。”

　　厉劫生看向锦汐，又好像不是在看锦汐。“罢了，谁让她像你呢，那就在帮一次。”厉劫生在心中说道。

　　厉劫生走向桥另一端，灵曦知道是在等自己，便也上去了。

　　“上次你逃命用的分身神通叫什么？”厉劫生想起灵曦古怪的分身术问起，他双眼看不出来的分身这是第一次。

　　“我们冰原狐不传之秘，叫‘冰狐踏影’，可幻化出除了温度其他与本体无二的分身，用冰者施之事半功倍，上神有兴趣？”

　　厉劫生也突然明白了，为何灵曦没人教过她生命之贵，冰原狐早就遭了灭族，自是无人教她了。

　　“教我，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和那傻棒槌一个安全之地，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你们，然后给他封仙延长他的寿命与你相守。”

　　听起来教个功法便得到如此好处，可他们这种境界，看过一眼的招式就可能多出数条解法，一招之差便是生死之隔不在少数。

　　灵曦拿出一本法书递给厉劫生。

　　“偷摸躲着还是算了，我相信他也不会支持让我当缩头乌龟。上神算是给了我二次生命的人，何吝一本法书。至于回报，以后别叫他傻棒槌就行了，他叫陆丰。”灵曦微笑道。

　　“至于封仙。”

　　“那就先不给他封仙了。”厉劫生接过书法将话打断看向灵曦。“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给你封仙了。”

　　灵曦一愣，听完厉劫生的话，本想为夫君谋一仙籍的她看向面前少年，灵曦是何等聪明，只一句话她便猜到大概。

　　“谢过上神。”

　　天庭香火琳宫内，厉劫生看向手中的两个小人中间连接着的红线。

　　“拆了吧，可能性太小了。”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遵命。”一老者应道。

　　有些事错了便不能收手了，毕竟现实不像写小说，点个删除就能再来。

　　十年后，在街上游玩的锦汐被一男童撞到，男童起身向锦汐道歉，锦汐看男童样貌很似一人，便跟了上去。

　　跟着男童见到了他的父亲，男童奔向肖扬喊了声父亲，又冲肖扬身旁站着女子喊了声娘亲。

　　“娘亲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大姐姐，道过谦了还把糖葫芦给她赔罪了。”

　　“孩子有些闹对不住姑娘了。”

　　“没事。”

　　“汐儿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一男子追过来站到锦汐身旁。

　　锦汐看向肖扬，二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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