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梅尔贝尔

　　在罗格镇住了一段时间，某天清晨，刘九收拾了那点少得可怜的行囊，推着他的小船再次入海。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着海流和风向漂泊。

　　伟大航路的风云，四海涌动的海贼狂潮，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像一片真正的浮萍，在广阔的海面上漫无目的地荡着。

　　偶尔，他会听到一些关于“草帽小子”香克斯渐渐崭露头角的传闻，或者关于“小丑”巴基又在哪个角落闹出了笑话。他只是听听，并不在意。

　　时间在海浪的起伏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小船靠近了一片气候宜人、盛产橘子的海域。根据零碎听来的信息和模糊的记忆，他调整方向，朝着一个名为可可亚西村岛屿驶去。

　　小船在黄昏时分靠近了那个宁静的可可亚西村。

　　刘九系好船，走上码头。

　　橘子镇。

　　夕阳给整齐的橘子树和白色的屋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橘子清香和海水的咸味。

　　镇子很小，很安静。

　　他没什么困难就找到了那栋位于镇子边缘、带个小院子的房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橘子树，青涩的果子挂满枝头。

　　他站在院门外，没有进去。

　　一个留着半个头红色短发的年轻女人正背对着他，在院子里收今天晾晒的衣物。

　　她动作麻利，身材挺拔，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利落感。是贝尔梅尔。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女孩抱着一个襁褓匆匆走出来，递给贝尔梅尔：“贝尔梅尔，娜美醒了，大概是饿了。”

　　贝尔梅尔接过孩子，熟练地抱在怀里，轻声哄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后，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刘九。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婴儿抱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靠在墙边的一根鱼叉。

　　刘九穿着普通，风尘仆仆，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以及她怀里的孩子。

　　空气凝固了几秒。

　　贝尔梅尔的眼神里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怀疑，戒备，甚至有一丝……决绝？她似乎把刘九当成了某个找来这里的、不怀好意的男人，或许是这孩子的……

　　她没有问“你是谁”或者“你来干什么”。

　　刘九也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怀里的婴儿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有着漂亮的橘色头发，小脸哭得通红，挥舞着小拳头。

　　娜美。

　　还是个婴儿。

　　刘九什么也没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但看起来沉甸甸的布袋，隔着院门的栅栏，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布袋口没有扎紧，几枚金灿灿的钱币滑落出来，在夕阳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那是一笔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很久的财富。

　　贝尔梅尔愣住了，看着那袋钱，又抬头看向刘九，眼神里的警惕变成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刘九没有再看她，也没有看那个孩子。

　　他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朝着码头走去。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快就消失在镇子的拐角。

　　贝尔梅尔站在原地，抱着还在小声啜泣的娜美，久久没有动弹。她看着地上那袋来历不明的钱，又看了看刘九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蹙起。

　　最终，她弯腰捡起了钱袋，掂了掂，很沉。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拐角，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消失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

　　海风吹过，带来橘子树的沙沙声响，没有答案。

　　码头上，刘九解开缆绳，跳上小船。

　　帆升了起来，小船缓缓驶离了这片弥漫着橘子香气的海岸。

　　他始终没有回头。

　　就像他离开罗杰解散的那个岛时一样。

　　他只是来做一件他认为该做的事。

　　做完了，就该走了。

　　小船驶向远方，融入了暮色四合的海面。

　　——

　　贝尔梅尔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个沉甸甸的布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映出她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来历不明的钱。

　　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平静得可怕的男人。

　　还有他最后看向娜美那一眼……虽然没有任何温度，却也不带丝毫恶意，反而像是一种……确认？

　　她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看着她的娜美。小家伙的橘色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

　　“贝尔梅尔？”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诺奇高。她比娜美大一些，此刻正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贝尔梅尔，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手里的钱袋。

　　“我们……我们是有钱买吃的了吗？”

　　小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和希冀。她们的生活一直很拮据。

　　贝尔梅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看着诺奇高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早熟的眼睛，又看了看怀里懵懂无知的娜美。

　　海军的抚恤金早已用完，仅靠她一个人种植橘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袋钱，无疑是雪中送炭。

　　可是……

　　她再次望向村口的方向，那个男人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给钱？和娜美有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找不到答案。

　　但现实的压力，和眼前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她深吸了一口气，海风带着橘子的清香涌入肺腑。

　　她蹲下身，平视着诺奇高，将钱袋放到地上，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诺奇高有些干枯的头发。

　　“嗯。”贝尔梅尔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但很肯定，“我们有钱了。以后，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诺奇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小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

　　贝尔梅尔看着她的笑容，心里那点不安和疑虑，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她收起钱袋，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刘九离开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而复杂。

　　她拉过诺奇高，让她面对着自己，语气郑重地说道：

　　“诺奇高，你记住。”

　　“刚才那个叔叔，黑头发，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很高。”

　　“你要记住他的样子。”

　　诺奇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努力在脑海里勾勒那个模糊的、一闪而过的身影。

　　贝尔梅尔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娜美，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她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预感：

　　“以后如果……如果还能再见到他。”

　　“或者，等娜美长大了，告诉她。”

　　“这个人……说不定，和她有关系。”

　　诺奇高眨了眨眼，将贝尔梅尔的话和那个模糊的叔叔形象，一起牢牢刻在了心里。虽然她还不完全明白“有关系”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记住了，贝尔梅尔。”

　　贝尔梅尔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抱着娜美，牵着诺奇高，转身走回屋里。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种满橘子树的院子里。

　　那袋来历不明的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个小小的家庭里，漾开了细微的、或许将影响未来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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