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对峙

　　离开了黎央的领域，望幽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令阳云烟城的祖宅里。

　　“醒了就好。”

　　令阳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师兄？你们都没事吧？”望幽问道。

　　令阳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多亏了你，大家都没事。只是梦网破裂后，只有你一直未醒，我这才将你从云山上先带回来安置。本来大家都在守着你，我刚刚才让其他人去休息。”

　　听见众人安然无恙，望幽也是松了口气。

　　“织梦者呢？”

　　“云山上魔气已散，那个织梦者也没再看见踪迹。”

　　望幽心道那织梦者想必已经被黎央给解决了。

　　“师兄，你见到黎央了吗？”

　　令阳闻言一顿，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大家醒来时都在云山林中，并未见到她身影，应是已经离开了。”

　　望幽看向令阳，本是想出言安慰，可此时才惊讶发现，

　　“师兄，你晋入化神了？！”

　　令阳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一场梦境，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过了问心劫。

　　望幽唏嘘，未满百岁的化神，她师兄是几千年来第一人，连那坤宗恒光都远不能及。

　　化神之后，方窥天地。

　　师兄这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对了，重夜究竟是怎么回事？”令阳问道。

　　望幽听到重夜的名字，心头一阵苦涩。

　　“师兄为何这么问？”

　　令阳笑了笑，“之前一提到魔族，三师妹和江空青便双双看向你们俩。后来你一直未醒，他似是知道原因，只说了句不用担心便独自离开去找什么东西了。”

　　望幽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连假装笑一笑都很难。

　　“他是魔族，至于真实身份……”

　　令阳显然并不意外，但见望幽情绪不对，忙问道，

　　“望幽，你怎么了？”

　　望幽摇了摇头，“我想要去核实一些事情，有些话，我总得亲耳听到。”

　　令阳听见这话便知这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他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门外正站着刚刚提到的人。

　　望幽见到重夜后愣了一下，而后果断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边对令阳道，

　　“师兄，我有事出去一下。”

　　说罢便从重夜身边擦肩而过，“跟我来。”

　　重夜还算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但仍是转身沉默跟上她的步伐。

　　天边暮色渐暗，阴云缓缓聚起。

　　身后的令阳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中一片复杂。

　　望幽将重夜带出了宅子，直到走到云山脚下的密林中方才停下。

　　“重夜，我们打一架吧。”

　　她说的仿佛玩笑一般，可手中已经凝起了冰刀。

　　“理由？”重夜不解。

　　望幽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刀迅速朝重夜挥去。

　　重夜并没有闪躲，他一步未挪，那刀便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刀尖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望幽寸步难进。

　　果然。

　　望幽随即收回了刀，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自清延城休养后，重夜便恢复的越来越好，如今修为怕是已经跟堪比半神的黎央不相上下甚至更高一筹。

　　若他要取她性命，她根本不是对手。

　　“重夜，你当初答应我出来后便告诉我你的身份的。”

　　重夜眸中暗色翻涌，“你已经知道了。”

　　他语气肯定道，“黎央告诉你的。”

　　梦网破裂后，望幽的意识跟黎央同时消失，他便知道是黎央将她拖进了领域。

　　他寻黎央未果，感应到附近空间中有领域瓦解，便知望幽将要苏醒，于是立马赶了回来。

　　如今见望幽反常模样，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我想听你亲口说。”

　　望幽坚持道。

　　重夜沉默半晌，才缓缓道，

　　“我名重夜，诞于洪荒，曾是上古神只，被世人唤作魔神。”

　　望幽依旧很冷静，既未表现出嫌恶，也未显露出惊讶，表情甚至有些漠然。

　　重夜摸不透她的想法，只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说过，在你心中，仙魔无别。”

　　语气里带着一点的执拗和委屈。

　　望幽却是不为所动，再次淡淡问道，

　　“既为上神，当初你又为何偏要我一个凡人的元血，甚至不惜挟恩以报。”

　　重夜闻言愣住，再次沉默以对。

　　他要说什么呢？

　　说她体内有混沌元气滋养着他分裂的本体魔息，是他复生的绝佳利器？

　　说他本打算一边用她含有混沌元气的元血恢复神力，一边等她体内的魔息更强大？

　　还是说他等着时机成熟，就准备融合她体内的本体魔息，完全恢复神力后彻底复生？

　　可他如今看着她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开始时本就所图匪浅动机不纯，如今又如何狡言辩驳？

　　望幽苦笑，涩意在心头如浪冲刷，一阵又一阵的泛起。

　　“是为了我体内的魔息，还有我身上的混沌元气？”

　　重夜闭了闭眼睛，垂在双侧的手猛然攥紧。

　　她都知道了。

　　那些他最害怕她知晓的，他无法诉诸于口的，她还是全都知道了。

　　“我……”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事实面前，再多的解释都是借口。

　　“重夜，我说过的，我讨厌欺骗和利用。”

　　她说这话时，眼中没有了在清延城的期盼，而是溢满了失望。

　　“后面不是了。”

　　重夜有些无措，想要告诉她他早就不是之前的想法，却只干干蹦出几个字来。

　　望幽却是听懂了，但也只是眼神闪了闪，垂眸冷漠道，

　　“那又如何，这魔息还在我体内，而我还不想死……”

　　“你不会死。”

　　重夜立马打断道，没有丝毫犹豫。

　　他认真看着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死。”

　　他眼中俱是破碎的冰碴，从中隐隐露出了一缕火光，灼的人眼底生疼。

　　望幽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道，

　　“那你要怎么办？等死吗？”

　　不取出她体内魔息，他便只能等死。

　　重夜并未回答，只是哑声问道，

　　“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他低着头，向来淡然的人浑身都透着不安，连看她的眼里都带着点乞求。

　　望幽心上被灌进的冷风停了一瞬，可被撕开的那道口子却是更痛了。

　　他从来都是一身清冷目下无尘，连自嘲自己是废物时都是那般傲然。

　　她何时见过重夜如此卑微，整个人仿佛都要低到尘埃里。

　　可望幽却没有心软，甚至再次拿起了冰刀，一刀向重夜捅去。

　　这次冰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刀刃穿过了重夜的左肩，血顿时染红了那套她送的青色外衣。

　　“我还说过，辜负真心的人是要被捅刀子的。”

　　重夜无视卡在肩膀上的刀刃，只是看着望幽温柔笑了笑，轻轻道，

　　“我没有辜负你。”

　　我又怎么舍得辜负你。

　　望幽眼底一酸，却仍是干脆利落地从他肩膀中抽出了冰刀。

　　刀刃带出来的血溅上了她的眼角，温热的仿佛一滴眼泪。

　　“所以我原谅你。”

　　重夜眼神一亮，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见望幽接着道，

　　“但我们从此分道扬镳，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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