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过大年

　　炮竹声声除旧岁，烟花朵朵迎新春。

　　许家的团年饭异常丰盛。

　　有必不可少的芋头扣肉，粉糯的荔县香芋跟五花肉相间装碗摆盘，蒸熟后把碗往碟子上一扣，腐乳芋香扑鼻。

　　提子肉，取一整块的猪后腿肉先炸后蒸，出锅后撒一把碎葱点缀，红绿相衬，色香味俱全。

　　还有红烧鱼，酿豆腐，香菇焖鸡，腊肉菜花炒水浸粑，腊味拼盘等等……一张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小苗儿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菜色，小筷子舞得飞起，眼睛嘴巴双双忙不过来。

　　“过去一年咱村的变化翻天覆地，几十年了，终于过上个真正的开心年。”许耀林抿一口酒，心里高兴，脸上的笑也较平时外放。

　　龙佩珍感慨，“是啊，几十年了……旧年各种好事情比以往几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她扳手指数，“先说咱家，得了个胖孙女，老头子你的病好了，燕儿能重新开口说话了。再说咱村，全村种地挣着钱了，村里的青菜上了报，还得镇里奖了块村碑。咱还拿了芋王金奖，村里办起了厂子盖上了厂房……”

　　数着数着眼泪就要往下掉。

　　回望过去一年全是好事情。

　　可他们是先熬过了几十年的苦，才得来这一年好运。

　　村里还有好多人没能熬过来的，在好运到来之前就死了，一辈子身体熬油，泡在苦里头。

　　眼瞧老太太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许燕秋倒了杯雪碧举杯，“妈，新年大头可不兴哭啊。既然是新的一年，咱就寄盼新年新气象，往后每一年都是好年。”

　　“对对对，希望往后每一年都是好年！来，碰杯！”

　　“那我就祝咱年年行好运，家和万事兴！”

　　“大吉大利，事事顺心！”

　　小苗儿咧着小嘴，端起自己的小杯子碰杯凑热闹，“还有我还有我！我想天天过大年！”

　　孩童的天真直白，逗出阵阵笑声。

　　不止许家，凤凰屯家家户户皆热闹，马镇十二村村村喜过年。

　　人人都满怀憧憬展望年后好光景。

　　三角坳厂房已经建出雏形，有地方政府大力支持，专业的建筑团队加班加点，预计最迟二月底就能竣工。

　　进了厂，安安分分工作，每个月能拿上一百块钱的稳定工资，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足够养活一家三四口的。

　　……

　　过年高兴，饭桌迟迟不收。

　　一顿饭从下午四点能吃到晚上七八点。

　　许家尤其迟。

　　这边一家人吃饱了正准备撂筷子，外头就一波一波来人挤桌。

　　妇人凑堆闲唠，男人举杯猜码，满屋子“来来，兄弟好”，“六六大顺”，“四季发财”，“一定中”。

　　娃儿们也少不得呼朋引伴，人手一只鸡腿，找个角落蹲着就能叨叨半天。

　　“小苗儿，你今天收到多少压岁钱了？”李家宝兴冲冲的，他今年拿到手的压岁钱有史以来最多，巨多。

　　小苗儿啃一口鸡腿肉嚼吧嚼吧，单手比划个大圈圈，“我有这——么多。”

　　“啧，”这是个不会数数的，李家宝又去戳章乔，“三儿，你得了多少？”

　　章乔不接他茬，“你怎么不问曾轩？”

　　“曾轩又不在这，他不是回去过年了嘛！”

　　“他在你也不会问，因为他肯定比你多。”

　　翘起的尾巴被拍下，李家宝笑容消失，转到小苗儿跟翠妮脸上。

　　压岁钱的话题揭过，娃子们换话题。

　　这次李翠妮作为发起人，问，“我奶奶说新年要许新年愿望，你们的愿望是什么？”

　　李家宝，“我希望一直放假不用上学！”

　　章乔，“我希望参加奥林匹克比赛拿奖！”

　　小苗儿，“我希望天天过年！”

　　想了想，小苗儿又改愿望，“我希望大狗崽快点回来！”

　　她想大狗崽了。

　　其他几个娃子也想。

　　自从大狗崽来村里后，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娃子们想不通为什么大狗崽突然回了山里，为什么那么久还不回来。

　　它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这个问题梗在心里，没人敢说出来。

　　说出来要更难过了。

　　娃子们不知道大狗崽跟它的小弟们也在过大年。

　　沈凤清天天从镇上养鸡场拉一百只鸡回来往山上送。

　　这会子狼群正在吃全鸡宴。

　　李秋波、李大牛、李春华跟孙平是送吃主力军。

　　“白眉！你不能再吃了，你都吃了四只鸡了，这叫暴饮暴食，坏肠胃的知道不？”

　　“诶哟喂雪尾最乖，你肯定是年纪最小的狼，恁会撒娇哈哈哈别拱了别拱了沾我一身毛了。”

　　“黑耳过来，左手伸出来，再给你上点药，乖一点昂不然你以后变成瘸腿狼有你后悔的。”

　　前几天还全趴地上的狼群，现在已经有半数能站起来慢悠悠走路。

　　李秋波坐在祭坛边上抱抱这个摸摸那个，一点不防备。

　　大狗崽就在他后头躺着，那就是他的靠山。

　　“嘿嘿嘿，这些狼一点都不凶。”李大牛蹲在边上，看哪只狼都觉着喜欢，真想带回家养。

　　孙平笑横他一眼，“狼对咱不凶，那是因为咱都是凤凰屯的，还有大狗崽镇着它们，你换个人来试试？”

　　李大牛憨笑挠头。

　　那确实。

　　他们刚找上山来那天，狼群看他们的眼神可凶了。

　　沈凤清则专门照顾大狗崽。

　　把炖得软烂的鸡肉撕成小小块一点点的喂，“大狗崽，好好养伤，等好了就能下山。小苗儿可想你了，你得争气点。”

　　大狗崽，“嗷呜。”

　　声音轻轻的，还透着虚弱，沈凤清听不得，听了就心软。

　　“你也想小苗儿了？不是她不来看你，咱没把你受伤的事跟她说，要不然她肯定闹着上山来。山路危险，她年纪又小，要是摔着磕着了咋整？”

　　来这里要翻四座山头，要走上小半天功夫，山路又滑又险，成年人过来一路都得小心翼翼，哪敢再带个娃子。

　　“嗷呜。”

　　“乖，等你身上的伤再好一点我就背你下山，在小苗儿身边，你应该能好得更快一点。不许闹脾气，现在背你下去，你身上的伤能移动啊？一动就伤上加伤。”

　　看看天色，沈凤清站起，“马上天黑了，咱得赶在天黑前下山。明天再给你们送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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