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喜当爹

　　那天的夕阳特别红，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烧透。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彤彤从背后抱住我，她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缠在我腰上。

　　又在想什么？她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呼吸喷在我耳后。

　　我没说话，只是把烟掐灭了。这个动作让她轻笑了一声，她总是这样，能看穿我所有的小心思。

　　你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她松开手，走到我面前。夕阳把她的脸照得通红，像是抹了层胭脂。我注意到她今天涂了深红色的口红，像是凝固的血。

　　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那时候你穿着白裙子，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记性真好。

　　是啊，看到我裸体的人，也是劫走了我人生的人。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混账的事。当时我才三十而立，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爱情就该轰轰烈烈。现在三十多岁了，才知道平淡才是最奢侈的东西。

　　你到底怎么了？她伸手摸我的脸，指甲轻轻刮过我的胡茬，从上周开始就不对劲。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像只受惊的小鸟。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牵她手的时候，她的脉搏也是跳得这么快。那时候是因为害羞，现在呢？

　　我昨天去医院了。她说。

　　她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陷进我肉里：生病了？

　　不是。我松开她的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检查单，你要当爸爸了。

　　我的表情凝固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停止了呼吸。然后我的嘴角慢慢上扬，眼睛却红了：你...你确定？

　　嗯，八周了。

　　她扑进我怀里，我闻到她头发上的茉莉花香。这个味道跟之前一模一样，她总爱用这种茉莉花的洗发水。一直用到现在。

　　我们会是好父母的，对吧？她仰起脸问我，眼睛里闪着光。

　　我没回答，只是低头吻她。她的嘴唇还是那么软，像是。吻着吻着，我突然尝到咸味，才发现自己哭了。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房间里暗了下来。在黑暗里，我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最后一块浮木。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能任性了。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那些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些深夜的醉酒，都要成为过去式了。

　　我害怕。她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摸着她的头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扎的马尾辫。那时候多好啊，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还有无数的错误可以犯。现在不行了，我们要开始学着做大人了。

　　别怕，我说，有我在呢。

　　这句话我说得特别心虚。其实我更害怕，怕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怕教不好孩子，怕重蹈我父母的覆辙。但此刻我只能这么说，因为从今天起，我不再只是我自己了。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来。我们就这样站在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心跳，像是两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烟雾在夜色中缭绕，我深吸一口，试图让尼古丁麻痹混乱的思绪。手指微微发抖，烟灰无声地落在栏杆上。她怀孕了。这个念头像块石头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楼下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光痕。我想起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却盈满泪水。她姐姐会怎么看我？那个总是用审视目光打量我的女人。还有她父母，他们一直希望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我掐灭烟头，火星在掌心留下灼热的刺痛。贷款、房租、这些数字在脑海中盘旋。可当我想象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胃部就一阵绞痛。那是个生命，我们的孩子。

　　夜风吹散最后一丝烟味，我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也许该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来，可我连明天的饭钱都要精打细算。手机屏幕亮起，是她姐发来的信息。我盯着那个闪烁的光点，迟迟不敢点开。

　　冰箱的冷气扑面而来，我机械地灌下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的灼烧感。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啤酒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有人说这是鳄鱼的眼泪，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苦涩的滋味有多真实。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肩上。彤彤从背后环抱住我，她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的手指在我肩上收紧，“如果你不想让我生，明天我就去医院。我保证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握紧啤酒罐，金属表面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凹痕。她的下一句话让我浑身僵硬：“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跟你要名分。我会一个人把他养大，不会主动联系你。”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而不是一个生命的去留。

　　月光透过厨房窗户，在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转身将她搂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个总是为我着想的女人，此刻正用最温柔的方式，给我最残酷的选择。

　　我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惊呼一声扑过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我的手腕。

　　别这样...她的声音在发抖，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你这样我心疼。

　　她把我拉进怀里，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从第一次见面就刻在了记忆里。她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急促而慌乱。

　　其实...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我的衣角，第一次见你，我就...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就这样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动。我能感觉到她胸腔的起伏，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犹豫。

　　那时候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每天看着你们约会，看着你给她买奶茶，看着她挽着你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后背，我嫉妒得发狂。

　　雨开始敲打窗户，淅淅沥沥的声音填补了沉默。我僵硬地站着，脑海中闪过年前的画面：她姐姐哭着离开的背影，散落一地的行李。还有那件分手的西服！

　　那天晚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我知道你酒量差，特意选了那家酒吧。她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我一颤，你醉得不省人事，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那个宿醉的清晨，凌乱的床单，还有她匆忙离开时碰到的玻璃杯。当时我以为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我故意留下痕迹，又故意躲着你。她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直到验孕棒显示两条红线...

　　我猛地推开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她踉跄着后退，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着这个曾经叫我的女孩，现在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两个月了...她小声说，手指紧紧攥着衣摆，医生说...很健康...

　　我走向她，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等待我的怒火。但我只是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感受到她瞬间僵直的身体。

　　别怕。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有我在。

　　她的眼泪决堤而出，打湿了我的肩膀。我们就这样站在雨中般的光影里，任凭窗外的雨声将一切秘密冲刷干净。她的手慢慢环上我的腰，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会负责的。我说，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我们一起...面对未来。

　　她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生活将永远改变。那些谎言、算计和痛苦，都将被这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重新定义。

　　雨停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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