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破碎囚笼

　　这不是痛。

　　痛是有边界的感知，现在却是溶解。

　　一片纯粹又蛮横的白光冲刷、磨平着陆寻的意识。这就是赵启明嘴里说的大脑格式化——一场针对灵魂的无声屠杀。

　　他的过去，那些塑造了他之所以是陆寻的记忆，正被研磨成最基础的数字尘埃。童年在街头巷尾的追逐，第一次偷到手面包的温度，躲在阴沟里看城市霓虹的孤独……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白光风暴里变得模糊，褪色，然后分崩离析。

　　我这个概念，正从内部被瓦解。

　　风暴的核心向他灌输一个新的定义：你不是谁，你是一个容器，一个即将承载新世界的基石。

　　就在他的自我认知快要被彻底抹除，即将接受这个新设定的时候，一片顽固的杂质拒绝被溶解。

　　那是一双眼睛。

　　叶晚的眼睛。

　　在他引爆数据风暴，把她推出去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他的那一眼。那双眼睛里有愤怒不甘还有悲伤，但最核心的，是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把真相挖出来，不计代价的决绝。

　　真实之重。

　　这四个字化作一个免疫程序，在他即将被清空的意识核心里，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防线。

　　我是陆寻。

　　我必须记住。

　　这道防线让他在灵魂风暴里，勉强维持住一丝快要熄灭的清明。

　　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另一股数据流的侵入。

　　这股数据流带着赵启明那标志性的冰冷跟傲慢气息。他等不及了。

　　这个疯子，竟然一边执行格式化，一边迫不及待的把伊甸园2.0的基础构架，强行灌进陆寻这个还没被完全清空的容器里。

　　“赵启明，你太急了。”

　　“你一边拆房子，一边就想在地基上盖神殿？”

　　陆寻那点仅存的清明，瞬间抓住了这个致命破绽。

　　他的意识碎片对格式化程序来说是需要清除的垃圾，但对正在构建的伊甸园2.0来说，这些碎片是无法识别的未知变量。

　　他可以利用这些垃圾，做点手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陆寻的意识残骸中成型。

　　他把自己伪装成彻底放弃抵抗的顺从样，任由那些构架代码涌入。然后，他从自己被碾碎的人格里，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碎片。

　　那碎片的核心是背叛，是他无数次在黑白两道间游走，被信任又被出卖的经历凝结成的毒刺。

　　他把它稍加改造，用一段看似无害，关于自我牺牲的逻辑代码包裹起来，伪装成一块完美的基石材料。

　　然后，活像个往流水线上扔扳手的坏种，悄无声息的，把它塞进了伊甸园2.0一条正在初始化的，关于忠诚跟服从的底层构架里。

　　“哥给你埋个小小的彩蛋。”

　　做完这一切，陆寻便再次沉寂下去。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控制中枢，赵启明正通过一面巨大光幕，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看着代表陆寻意识的区域被一点点漂白，看着伊甸园2.0的初始化进度条稳步上涨，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这时。

　　进度条，毫无征兆的，卡顿了零点零一秒。

　　一个极其微小的逻辑冲突报告，在系统日志最底层一闪而过，随即被自动校正程序覆盖。

　　但那瞬间的凝滞，那种完美作品上出现一丝划痕的不悦感，还是精准的传递给了它的造物主。

　　赵启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花园里，混进了一颗他没种下的种子。

　　他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

　　“锁匠。”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控制室，冷冷的开口。

　　一个冰冷的声音回应道：“先生。”

　　“加大格式化强度，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变量存在。”

　　“是。”

　　下一秒，席卷陆寻意识的白色风暴，猛然加强了十倍。

　　那不再是冲刷，而是研磨。

　　足以将任何顽石碾成粉末的力量，轰然压下。

　　但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陆寻的意识深处，却有一丝嘲讽笑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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