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苏醒的阴影

　　叶晚把陆寻塞进了一处终极安全屋。

　　这是他留下的遗产里，最隐蔽也最坚固的堡垒，一个深埋在城市废弃地铁系统之下，完全物理隔绝的金属盒子。

　　陆寻从不知多久的昏迷里醒来，第一感觉是饿，第二感觉是疼。

　　不是那种利索的刀伤，而是浑身上下的骨头跟神经都被拆开又胡乱装回去的钝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躺在一张医疗床上，身上插满维持生命的管子。叶晚坐在一旁，正用一块湿布，一点点的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写满了疲惫。

　　“我们...出来了？”陆寻的嗓子干的要冒火，吐出每个字都像砂纸在磨。

　　“出来了。”叶晚的声音也哑的厉害，“林玥...她没出来。”

　　这一句话，就是块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陆寻心上。

　　他闭上眼，不敢去看叶晚。

　　记忆碎成一片片的，跟玻璃渣子似的在他脑子里乱飞。

　　被囚禁在白色殿堂里的无尽折磨，意识被一分一秒抽干的痛苦，还有...他自己，作为那颗罪恶心脏基石的真相。

　　林玥的死，是为了救他这个基石。

　　知道这个，比赵启明对他干的所有事加起来还让他痛苦。

　　羞耻跟自责能把人活活溺死，一下就把他给淹了。

　　他成了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最臭最烂的那一根。

　　“对不起...”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然后就把头扭到一边，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和叶晚之间，隔了堵看不见的墙。

　　他把自己关进了一座心牢，比赵启明的囚笼还坚固，是用愧疚跟自我厌恶筑成的。

　　接下来的几天，陆寻都像个活死人。

　　他沉默的接受叶晚的照料，吃饭，喝水，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但他的眼神是空的，拒绝任何交流，更抗拒回忆那段被当成燃料榨取的日子。

　　叶晚知道，身体的伤好治，心里的坎，得他自己迈。

　　这天，安全屋的照明系统进行常规自检，灯光毫无征兆的闪烁了一下，频率跟伊甸园核心区数据锁链激活时的闪光一模一样。

　　“不！！”

　　陆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跟着就重重摔在地上。

　　他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浑身剧烈的颤抖。那些被他硬压下去的恐惧，这一刻全爆了。

　　“别过来！别抽了...求求你...”

　　他语无伦次的哭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白色囚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记忆和情感被一根根抽走。

　　叶晚冲过去，没有碰他，而是蹲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片闪烁的光。

　　“陆寻！看着我！”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砸进陆寻混乱的意识里。

　　陆寻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跟惊恐。

　　“是我害死了她...我就是个怪物...我...”

　　“啪！”

　　叶晚没等他说完，一个耳光清脆的甩在他脸上。

　　陆寻被打懵了。

　　“收起你那套自怨自艾的废话！”叶晚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受害者！不是他妈的加害者！你以为你蜷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林玥就能活过来？我妈就能瞑目？”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睛里烧着一股疯劲儿。

　　“我亲眼看着我妈的记忆被人拍卖，亲眼看着我爸被人篡改成罪犯，亲眼看着你被那个疯子当成人肉电池！我的痛苦不比你少！但我想的不是在这里哭！我想的是怎么把赵启明那个狗娘养的千刀万剐！”

　　“你是孤狼，是那个能在阴沟里啃着发霉面包，也能搅得整座城市天翻地覆的陆寻！不是现在这个只会说对不起的废物！”

　　叶晚的话就是把刀，剥开他的伪装，插进他最软的地方。

　　陆寻停止了颤抖。

　　他看着叶晚那张满是泪痕却又写满决绝的脸，羞愧愤怒跟不甘...这些情绪在他眼里乱滚。

　　是啊，他忘了。

　　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忘了还有血海深仇没报。

　　在叶晚那近乎残忍的逼视下，陆寻慢慢的，从地上撑起身体。他还很虚弱，动作摇摇晃晃，但他重新站了起来。

　　他眼中的恐惧跟迷茫正在退去，一点属于孤狼的，冰冷刺骨的光，重新燃了起来。

　　他知道，必须振作。

　　只有活下去，去战斗，才能终结这一切，才能告慰所有逝去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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