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决战之后,希望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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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笛声在林子外响了一下,又沉了下去,像是被夜风一口吞掉。没有人追出去。罗令站在巷口,手里还握着那根竹矛,指节发僵,掌心被碎屑划出的口子渗着血。他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脚下被踩塌的石板,然后慢慢把矛靠在墙边。

  他蹲下身,扶住一个坐在地上的后生。那人小腿被砸了,裤管卷到膝盖,伤口红肿,沾着灰和草屑。罗令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草药粉,抖进掌心,轻轻撒上去。

  “疼就出声。”他说。

  后生咬着牙,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罗令点点头,没再多说,只用手按住伤口两侧,等药性渗进去。旁边有人递来布条,他接过来,一圈圈缠紧。

  赵晓曼正带着几个妇女往盆里倒热水。水是刚从灶上提的,冒着白气。她们蹲在祠堂前的石阶上,用剪刀剪开伤者的衣角,拿布蘸水擦洗。有人胳膊被石灰水溅到,火辣辣地疼,刚一抽气,赵晓曼就伸手托住他手腕:“再忍两秒,洗干净就不烧了。”

  李国栋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过烧塌的竹阵。他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用拐尖戳一下地,看泥里埋的桩子还剩多少。有根主桩烧得只剩半截,焦黑,一碰就碎。他蹲下去,手指抹过断口,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然后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王二狗蹲在巷子中间,手里拎着一根断了的竹矛。他把矛头掰下来,扔进旁边的筐里,又捡起另一根。筐里已经堆了不少残件,有的带刺,有的还连着绳结。他没说话,一根一根分拣,像是在数账。

  火已经灭了。只剩几处炭堆还冒着烟,风一吹,灰就打着旋儿飘起来。孩子们提着水桶来回跑,往余烬上泼水。没人喊累,也没人问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只是做着手里的事,动作慢,但没停。

  罗令靠在祠堂外墙边,慢慢滑坐到地上。他背贴着墙,头往后仰,闭上眼。残玉贴在胸口,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一点温热。他没去碰它,只是让那热度一点点渗进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玉突然烫了一下。

  他睁了睁眼,又闭上。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热度顺着胸口往上爬,像是一股细流,钻进脑子里。眼前黑着,可画面却清楚得不像夜里能看见的东西。

  山脊的轮廓,从村后隆起,三处凹陷呈“品”字排开。地下的脉络像树根,从老槐树底下散出去,一路连到那三处坑位。每一道沟、每一层土都看得见,像是有人拿笔一笔笔画出来。他甚至能“看”到土里埋着的陶片纹路,是双鱼交尾的图样,和校舍地基挖出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猛地吸了口气,睁开眼。

  赵晓曼正蹲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碗水。她见他睁眼,把碗递过来:“喝点。”

  他接过碗,没喝,只是盯着她看了两秒。

  “又梦见了?”她问。

  他点头:“这次,看得清了。”

  她没再问。只是坐下来,挨着他,手放在膝盖上,等着他说下去。

  罗令把碗放在地上,伸手在泥地上划。三道弧线,排成三角,中间画出脉络走向。他指了指最上面那个:“这里,是主墓。下面两个,陪葬坑。地脉从老槐树底下走,绕一圈,收口在祠堂地基下面。”

  赵晓曼低头看着那几道线,手指轻轻描过其中一条:“所以……咱们脚下,一直连着?”

  “嗯。”他说,“不是为了藏宝。是为了连根。”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祠堂的屋檐。瓦片被踩松了几块,露出里面的草筋。风一吹,檐角的铜铃轻响了一声。

  王二狗走过来,蹲在泥地边上,看了眼那几道线:“这是……新地方?”

  罗令点头。

  王二狗咧了下嘴,手一拍大腿:“新战场?”

  “不是。”罗令摇头,“是归处。”

  王二狗愣了下,然后慢慢收了笑。他低头看着那三道弧线,手指在中间那条脉络上蹭了蹭,像是怕弄脏了什么。过了几秒,他抬头:“罗老师,下一步怎么走?”

  “还没到走的时候。”罗令说,“先修竹阵,补校舍,把伤养好。等土松了,再动第一步。”

  王二狗点头,没再问。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朝竹堆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回头说:“巡逻队不散。我今晚就排夜班。”

  李国栋拄着拐走过来,站到罗令身边。他没看地上的图,只是低头看着罗令的脸。看了几秒,伸手按在他肩上。那只手很沉,关节粗大,指头上有常年握农具磨出的茧。

  “罗家守了八百年。”他说,“这一代,交给你了。”

  罗令抬头看着他,没说话。李国栋也没再开口,只是把手按得更实了些,然后慢慢松开,转身朝祠堂走去。

  赵晓曼伸手,轻轻碰了下罗令的手背。他转头看她,她没笑,但眼神亮着,像早上太阳刚照进教室时的样子。

  他低头,又看了眼泥地上的三道线。风从村口吹进来,带着烧过的焦味和湿土的气息。他伸手,用指尖把其中一道线擦掉一点,又重新画了一遍,让弧度更准些。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是王二狗在试新编的巡逻路线。一只黑狗跟着他跑,尾巴高高翘着。孩子们还在清灰,有人用扫帚把炭渣扫进筐里,准备明天拿去肥田。赵晓曼站起身,端起那碗没喝的水,往祠堂后厨走。路过罗令时,她脚步顿了一下,低声道:“等你画完,我来抄一份。”

  他点头。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别画太久,眼睛会累。”

  他“嗯”了一声,继续在泥地上划线。指尖沾了泥,有点涩,但他没停。他知道这图不能只记在脑子里,得落在地上,落在纸上,落在每个人能看见的地方。

  李国栋站在祠堂门口,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本薄册子,纸页发黄,边角卷着。他没翻开,只是用拇指抹过封皮,然后重新包好,塞回怀里。

  罗令画完最后一笔,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他坐直身子,抬头看祠堂前的石台。台子边缘有块砖松了,是他白天拆下来检查地基时没来得及补。他站起身,走过去,蹲下,把砖塞回去,用脚踩实。

  风大了些,吹得祠堂檐下的铜铃响个不停。他站直,手还搭在台子边缘,听见王二狗在村后喊了一声:“这边没问题!”

  他应了声,没回头。只是把手从台子上收回,按在胸口。残玉已经不烫了,安静地贴着皮肤。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画的那三道线。泥地上的痕迹被风带起的灰盖住了一角,但他知道,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拿水泼一遍地,让线显出来。然后赵晓曼会抄,王二狗会记,李国栋会核,孩子们会指着问。

  根在,人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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