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竹影横窗承往事 酱缸藏岁叙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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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没褪尽,枣园里的空气裹着湿漉漉的草木气,沈清辞蹲在储藏室的角落,指尖刚触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就被细密的竹篾轻轻刮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指尖,借着从天窗漏进来的微光细看,竟是个半旧的竹编小提篮。竹篮巴掌大小,篾条细得像琴弦,却编得紧实规整,篮沿裹着一圈磨得发亮的细麻绳,篮底内侧,还留着一个浅浅的刻痕——是个“珩”字,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软,指尖顺着刻痕摩挲,竹篾的凉意混着岁月沉淀的温润,瞬间勾起了满脑子的旧影。
“在找什么?”陆景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晨练后的微喘,手里端着两碗刚沏好的枣叶茶。他走进来,看到沈清辞手里的竹篮,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篮子,竟还在。”
“你还记得?”沈清辞抬头看他,竹篮在微光里泛着淡淡的黄,像一页被翻旧的纸。
陆景珩在她身边蹲下,指尖拂过篮沿的麻绳,“怎么不记得。”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当年在镇上陈师傅的竹铺学手艺,这是我编的第三个物件。本来想编个像样的花篮给你,结果笨手笨脚,编到最后成了这小提篮,还偷偷刻了我的名字,怕你嫌弃,藏了好久才敢给你。”
沈清辞想起当年收到这篮子时的模样,那时她刚到镇上求学,陆景珩每周都会来送些枣干、腌菜,某次就把这竹篮藏在布包里,红着脸说“能装些零碎东西”。她当时只觉得竹篮小巧可爱,却没注意到他指尖缠着的纱布——原来那些细密的竹篾,曾扎得他满手是伤。
“后来你走了,我就把它收在这儿了。”陆景珩拿起竹篮,轻轻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倒出来一看,是几颗干瘪的枣核,还有一片压得平整的枣叶,“想必是当年你随手丢在里面的,我竟忘了清理。”
沈清辞捡起那片枣叶,叶脉还清晰可见,带着淡淡的陈旧气息。“陈师傅还在镇上吗?”她忽然问,“还有那家老酱坊,当年我们总去买黄豆酱,酱香能飘半条街。”
“该还在。”陆景珩想了想,“前两年去镇上办货,还见过陈师傅的竹铺,只是招牌旧了些。老酱坊是李婶家开的,听说她儿子接手了,手艺没丢。”
话音刚落,沈清辞就站起身,眼里闪着亮光:“我们今天去镇上吧?我想再看看陈师傅,也想尝尝当年那酱香。”
陆景珩自然应允,放下枣叶茶,笑着说:“好,我去备车。正好,也该给你再编个新竹篮,当年那个太小,装不了多少东西。”
收拾妥当,两人坐上轻便的马车,沿着乡间小路往镇上赶。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路两旁的稻田里,泛着金色的光。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一首慢悠悠的老歌,伴着两人偶尔的闲谈,不疾不徐地驶向回忆里的旧地。
镇上的老街区变化不大,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店铺大多还保留着旧时的模样,只是门口的招牌换了些新的字迹。陆景珩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窄巷,刚走到巷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竹香,混着刨花的气息——陈师傅的竹铺到了。
竹铺的门是两扇老旧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陈记竹篾”四个字,漆皮已经剥落,却依旧透着古朴的韵味。陆景珩轻轻推开木门,“吱呀”一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谁啊?”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传来,从里屋走出一位白发老人,背有些驼,手里还拿着一把竹刀,刀刃上沾着新鲜的竹屑。正是陈师傅,当年的黑发已经全白,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可眼神依旧清亮。
“陈师傅,是我,陆景珩。”陆景珩笑着上前。
陈师傅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哎哟!是景珩啊!好些年没见了,你可没怎么变样!”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又看了看陆景珩手里的小竹篮,恍然大悟,“这位就是沈姑娘吧?当年你天天来我这儿学编竹篮,说要给心上人编个最好的,原来是她啊!”
沈清辞脸颊微红,笑着点头:“陈师傅,好久不见,您身体还这么硬朗。”
“硬朗着呢!”陈师傅领着他们进屋,屋里摆满了各种竹制品,竹篮、竹筐、竹席、竹扇,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竹香。墙角堆着一堆新鲜的竹子,旁边放着刨子、篾刀、尺子等工具,还有几张竹凳,看得出这铺子依旧生意兴隆。
“当年你这小子,可真执着。”陈师傅拉着陆景珩在竹凳上坐下,拿起他手里的小竹篮,翻来覆去地看,“这篮子是你编的吧?我记得,你那时候学手艺,笨得很,篾条总也劈不匀,编到第三遍才成了这个样子。手上扎了好几个口子,流着血还不肯停,说要赶在沈姑娘生辰前编好。”
陆景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年轻,急着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倒让您见笑了。”
“不笑不笑。”陈师傅摆摆手,眼里满是赞许,“年轻人嘛,有情义就好。我这竹篾手艺,讲究的就是个‘心诚’,心不诚,编出来的东西就松松散散,经不住岁月。你看你这篮子,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结实,就是因为你当年编的时候,心里装着人啊。”
沈清辞看着那小小的竹篮,眼眶有些发热。她一直知道陆景珩对她用心,却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竹篮里,藏着这么深的执念。当年她收到篮子时,只当是一份普通的礼物,如今想来,每一根竹篾,都浸着他的心意。
“陈师傅,您还能教我编竹篮吗?”沈清辞忽然开口,“我想跟您学,编一个和这个一样的,或者,编一个更大的,能装下我们枣园的红枣。”
陈师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当然能!沈姑娘想学,我巴不得呢!我这手艺,就怕没人传承。正好,我这儿有刚劈好的竹篾,新鲜得很,我现在就教你。”
说着,陈师傅起身从墙角拿出一捆细竹篾,竹篾泛着青绿色,带着清新的竹香。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两根竹篾,手把手地教沈清辞起头:“编竹篮,第一步要把底打好,底要平,要稳,就像做人一样,根基得扎实。”
沈清辞学着陈师傅的样子,将竹篾交叉摆放,可竹篾不听话,总往一边歪。陆景珩在一旁看着,伸手轻轻扶了扶她的手腕:“别急,慢慢来,当年陈师傅也是这么教我的。”
陈师傅在一旁指点:“左手按住交叉点,右手把篾条绕过去,拉紧,力道要匀,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松了容易散,紧了会把篾条拉断。”
沈清辞耐心地跟着学,指尖很快就被竹篾磨得有些发红,偶尔还会被细小的竹刺扎到,疼得她轻轻吸一口气。陆景珩看在眼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掉指尖的竹屑:“要不别学了,我给你编就好。”
“不行。”沈清辞摇摇头,眼里透着一股韧劲,“当年你能为我学,如今我也能为你学。再说,学会了,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编竹篮,装我们的枣子,装我们的日子。”
陈师傅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捋了捋胡须,眼里满是欣慰。阳光透过竹铺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竹影横斜,斑驳陆离,像一幅温柔的画。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沈清辞总算编好了一个小小的竹篮底,虽然不如陆景珩当年编的规整,却也有模有样。陈师傅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沈姑娘有天赋,再多练练,就能编出像样的篮子了。”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酱香顺着窗户飘了进来,混着竹香,竟格外诱人。沈清辞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是老酱坊的味道!”
陆景珩也笑了:“想必是李婶家的酱缸开盖了,这酱香,还是当年的味道。”
陈师傅摆摆手:“去吧去吧,李婶家的酱,这会儿正是最香的时候。你们年轻人叙旧,我老婆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他从墙角拿起一捆新鲜的竹篾,塞到陆景珩手里,“拿着,回去让沈姑娘慢慢练,编不好再来找我。”
两人谢过陈师傅,提着竹篾,循着酱香往巷外走。酱香越来越浓,醇厚中带着一丝甘甜,还有淡淡的日晒气息,勾得人食指大动。
老酱坊就在竹铺隔壁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红布帘,上面写着“李氏酱坊”四个黑字。布帘掀开,一股更浓郁的酱香扑面而来,铺子里摆着十几个大酱缸,缸口盖着竹帘,阳光洒在酱缸里,红褐色的酱料泛着油光,上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气泡。
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长柄木勺,在酱缸里搅拌着酱料,看到陆景珩和沈清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上来:“这不是景珩哥吗?好些年没见了!这位是……沈清辞嫂子吧?当年我还见过你们呢!”
陆景珩认出他是李婶的儿子,李铁柱:“铁柱,好久不见,你娘还好吗?”
“好着呢!”李铁柱搓了搓手,笑容憨厚,“我娘年纪大了,铺子里的活儿主要由我来做。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买酱的?”
“是啊。”沈清辞笑着说,“闻到你家的酱香,就想起当年的味道了。那时候,景珩总来买你家的黄豆酱,回去给我做酱烧排骨,味道可香了。”
“可不是嘛!”李铁柱一拍大腿,“当年景珩哥可是我家的常客,每周都来买酱,有时候还会帮我娘翻酱缸。我娘总说,景珩哥是个实诚人,对你也是真心实意,还说你们俩准能成。”
陆景珩笑着挠挠头:“那时候多亏了你娘,总给我留最好的酱。”
“应该的!”李铁柱领着他们走到一个酱缸前,拿起木勺舀了一勺酱料,递到他们面前,“嫂子,你尝尝,这是今年新酿的黄豆酱,跟当年的味道一样,没改配方。”
沈清辞凑近闻了闻,酱香浓郁,带着自然的发酵香气。她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咸中带甜,醇厚绵长,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好吃!”她眼睛一亮,“跟当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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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李铁柱笑得更开心了,“我娘说了,老手艺不能丢,配方不能改,不然就不是老主顾们熟悉的味道了。”他又舀了一勺酱,装进一个干净的陶罐里,“景珩哥,嫂子,这罐酱你们拿着,尝尝鲜。”
“那怎么好意思?”沈清辞连忙推辞。
“别客气!”李铁柱把陶罐塞进陆景珩手里,“当年你们总照顾我家生意,这点酱不算什么。再说,你们能来,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两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陆景珩从口袋里掏出钱,李铁柱却死活不肯要,说什么也要送他们。无奈之下,陆景珩只好说下次带枣园的红枣来换,李铁柱这才应允。
走出酱坊,日头已经偏西,阳光变得柔和起来。两人提着竹篾和陶罐,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沈清辞忽然说:“景珩,你还记得吗?当年你用李婶家的酱做排骨,我不小心打翻了一碗,你不仅没怪我,还说‘打翻了正好,我们再做一碗’,结果那天我们煮了满满一锅,吃到撑。”
陆景珩笑着点头:“怎么不记得?你那天吃得满脸都是酱汁,像只小花猫,我想给你擦,你还不好意思,扭头就跑。”
“哪有!”沈清辞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明明是你故意逗我,还说我吃相难看。”
“我那是觉得你可爱。”陆景珩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当年总觉得,能这样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说笑,就是最幸福的事。后来你走了,我再也没做过酱烧排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好的酱,也做不出当年的味道。”
沈清辞的心一紧,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景珩,对不起,当年让你等了那么久。”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陆景珩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碎发,“都过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做酱烧排骨,一起编竹篮,一起守着枣园,把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都一一补上。”
沈清辞看着他眼里的温柔,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点头:“好,都补上。以后我们每年都来买李婶家的酱,每年都编新的竹篮,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两人手牵手,继续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一道温暖的印记。竹篾的清香和酱香交织在一起,萦绕在他们身边,带着岁月的温度,也带着未来的期许。
回到枣园时,夕阳已经落到了远山后面,天空被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陆景珩把陶罐放在厨房,沈清辞则拿着竹篾,坐在枣树下,继续学着编竹篮。陆景珩坐在她身边,拿起一根竹篾,慢慢帮她整理着:“别急,慢慢编,我陪着你。”
沈清辞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篾,指尖虽然还有些疼,心里却暖暖的。她忽然想起陈师傅说的话,编竹篮讲究心诚,做人也是一样。当年他们年少别离,兜兜转转二十年,却始终没有忘记彼此,这份心诚,就像这竹篾编的篮子,看似脆弱,却经得住岁月的打磨。
“景珩,”沈清辞轻声说,“等我编好了竹篮,我们就用它装红枣,装李婶家的酱,装我们的柴米油盐,好不好?”
“好。”陆景珩笑着点头,“还要装我们的欢喜,装我们的牵挂,装我们往后岁岁年年的安稳日子。”
沈清辞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温柔得不像话。她忽然觉得,那些逝去的岁月,那些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一刻,被竹篾和酱香轻轻抚平。当年的旧影,如今的新景,交织在一起,成了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夜色渐浓,枣园里渐渐安静下来。沈清辞终于编好了一个完整的竹篮,虽然不算完美,却凝聚着她的心意。陆景珩拿起竹篮,仔细看了看,笑着说:“真好看,比我当年编的强多了。”
“那是当然。”沈清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看看是谁教的,是谁陪着编的。”
陆景珩把竹篮放在桌上,转身走进厨房:“我去给你做酱烧排骨,用李婶家的新酱,让你尝尝,当年的味道,是不是又回来了。”
沈清辞坐在枣树下,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还有酱香渐渐弥漫开来,和枣香、竹香混在一起,构成了最温暖的烟火气。
她拿起桌上的竹篮,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篾条,篮底虽然没有刻字,却仿佛刻满了他们的故事。竹影横窗,酱缸藏岁,那些当年的往事,那些如今的情话,都在这满院的香气里,渐渐沉淀,化为岁月长情。
不一会儿,酱烧排骨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浓郁的酱香混着肉香,勾得人食指大动。陆景珩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酱烧排骨走出来,放在石桌上:“尝尝看,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沈清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肉质软烂,酱香浓郁,咸中带甜,果然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眼眶一热,笑着说:“是当年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只要你喜欢就好。”陆景珩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满是欢喜。
月光爬上枣树枝头,洒在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竹篮静静地放在一旁,陶罐里的酱香还在弥漫,桌上的酱烧排骨冒着热气。他们聊着当年的趣事,说着未来的期许,声音轻轻的,却带着满满的幸福。
竹篾牵起的旧梦,终于寻回了旧影;酱香引出的当年,终究叙成了长情。往后的日子,就像这竹编的篮子,看似简单,却藏着紧实的心意;就像这陶罐里的酱,历经岁月发酵,愈发醇厚绵长。他们会在枣园里,伴着竹香、酱香、枣香,执手相伴,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诗里的模样,直到岁月尽头,初心不改,情意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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