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斯芬克斯的指引

　　从古灵阁那幽深的地下王国回到阳光刺眼的地面，茜茜一直沉默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那本日记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心跳，正透过龙皮封面，持续不断地散发着一股冰冷而专注的窥探感。它像一只无形的触手，贪婪地记录着来时路上每一处拐角、每一道魔法屏障的微弱波动，分析着妖精守卫的巡逻间隙，甚至试图解析空气中那些古老禁制的运行规律。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茜茜的脑海，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汤姆，不会是故意的吧？

　　茜茜一路沉默，将所有的猜测死死压在心底，面上不露分毫。腰间的日记本也异常安静，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从未发生。

　　然而，她刚踏进塞尔温庄园的大门，甚至来不及脱下旅行斗篷，就被等候在门厅的家养小精灵泡泡叫住了。

　　“茜茜小姐，赛尔温族长让你去族长办公室”

　　赛尔温族长坐在雕花胡桃木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银质羽毛笔，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那只斯芬克斯吗？明天它就要被遣送回埃及了。我给你争取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爷爷！您太好了！”茜茜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扑上去给了祖父一个拥抱，“我就知道，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爷爷！”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回书房，迅速收拾起一个龙皮口袋，里面塞满了标记了无数疑问的埃及魔法典籍，以及那本关于灵魂融合的古老文献。贴身藏着的日记本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震动——汤姆·里德尔显然也对此行充满了渴望。

　　不久后，祖孙二人乘坐着飞马马车，来到魔法部位于郊外的临时禁林安置点。老塞尔温与看守交涉后，对方敬畏地让开道路，低声提醒：“塞尔温小姐，问问题的时候最好……谨慎些。它的智慧远超我们，也容不得愚弄。”

　　“多谢提醒。”族长拍了拍茜茜的肩膀，“去吧，聊得尽兴。我在林外等你。”

　　茜茜深吸一口气，握紧怀里的书和材料，掀起了中央那顶巨大的亚麻布帐篷门帘。

　　帐篷内出乎意料地明亮，顶部嵌着无数发光的萤石，模拟出沙漠夜空的景象。而帐篷中央，斯芬克斯正卧在一块铺着丝绸的巨石上，金色的鬃毛像流淌的阳光，覆盖着健壮的狮身，翅膀收拢在身后，羽毛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她的人类面庞绝美而肃穆，眼眸是深邃的琥珀色，带着穿越千年的沉静，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听到动静，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在茜茜身上，没有说话，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

　　茜茜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恭敬地行了一礼：“伟大的斯芬克斯阁下，我是茜茜·赛尔温，久仰您的智慧，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魔法上的困惑。”

　　斯芬克斯微微颔首，十分满意茜茜的恭敬，它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像风沙拂过古老的石碑：“人类的小巫师，你带着真诚的求知欲和足够的尊重而来，我会回答你值得回答的问题。问吧，但记住，并非所有答案都无需代价。”

　　茜茜立刻拿出自己标记的埃及魔法书籍，将自己长久以来的困惑一一提出。斯芬克斯的回答简洁而精辟，让茜茜茅塞顿开。

　　见时机成熟，茜茜终于拿出了那本关于灵魂融合的古老文献，翻到最关键的一页。

　　“阁下，还有关于这个古老的仪式，我最不解的是这三样核心材料和星辰排列……”

　　斯芬克斯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它意味深长地看了茜茜一眼，声音低沉下来：“你要‘拯救’的对象……相当疯狂。我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即便是在古埃及，也极少有人敢对自己的灵魂下此毒手。”

　　它缓缓摇头：“我无法告知你准确的答案。这本书上的仪式，与其说是魔法，不如说更接近于……‘神之领域’的传说。其真正的奥秘与代价，早已湮没在时间洪流中。”

　　茜茜的心沉了下去，脸上难掩失望。

　　“不过，”斯芬克斯话锋一转，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你愿意付出些代价，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可能的方向。”

　　茜茜谨慎地问：“什么代价？”金钱对方肯定看不上，她不由得担心会涉及灵魂或生命。

　　“不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人类的小巫师。”斯芬克斯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能打动我的，唯有知识与智慧。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我就给你些指引。”

　　茜茜飞速思考。斯芬克斯活了非常久，魔法世界对它几乎没有秘密。那么……麻瓜世界的见闻呢？那些日新月异、与魔法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或许能打动它。

　　“要我口述么？”

　　“不用。”斯芬克斯伸出巨大的、覆盖着金色绒毛的左前爪，“握住它。在你脑海中，清晰地呈现你想要告诉我的景象与概念。”

　　茜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那只比她手掌大上数倍的爪子。触感并非想象中的坚硬，反而带着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温热而坚韧的质感，仿佛蕴含着古老的力量。她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在脑海中构建画面——

　　疾驰在地下隧道中、如同钢铁长龙般轰鸣的地铁；城市里纵横交错、车水马龙的高架道路；人们手中那个小小的、名为“手机”的方块，如何实现千里传音、囊括世间知识；高效率、高度组织化的社会运行模式；最后，是她在军事博物馆感受到的、那种名为“核武器”的、足以瞬间抹平城市、让大地化作焦土的、冰冷而纯粹的毁灭性力量……

　　良久，茜茜感觉到斯芬克斯的爪子微微一动，她松开了手。

　　只见这位古老的智者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一贯平静睿智的琥珀色眼眸中，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叹。

　　“真是……无与伦比的震撼。”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一个没有魔法，却凭借自身智慧走到如此地步的文明……这信息的价值，远超我的预期。也许……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入世了。谢谢你，茜茜·塞尔温。”它第一次郑重地呼唤了她的全名。

　　“那么，依照约定，我将给你指引。”斯芬克斯收敛心神，目光重新变得深邃。

　　斯芬克斯悠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古老的尼罗河畔。

　　“遗忘河之水，正是冥河之水。”它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回响，“传说中，冥河位于现世与死者国度的交界，是亡灵必经之路，其水能洗去一切执念与记忆。在我尚且年少时，埃及还是一片众神行走、巫师遍地的土地。那时，曾有一位年轻的法老，他心爱的王后早逝，悲痛欲绝的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孤身踏入了生者禁地，试图从死神手中夺回他的爱人。”

　　斯芬克斯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古老的惋惜。“他最终失败了，未能带回他的王后。但他凭借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强大的魔法，确实抵达了冥河之畔，并带回了一水晶瓶的冥河之水。这瓶水，连同他无尽的遗憾，至今仍封存在他永恒的安息之所——那座从未被外人踏足过的金字塔最深处。”

　　“至于贤者之石……”斯芬克斯微微昂起头，“你所知的尼可·勒梅的造物，不过是后世巫师对真正神迹的拙劣模仿。真正的原初贤者之石，并非炼制而成。它被称为‘太阳神之泪’——传说在创世之初，太阳神拉为他所创造的、注定充满纷争与痛苦的世界流下了一滴眼泪。这滴眼泪凝结成了世间第一块宝石，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与净化之力。它镶嵌在法老的权杖上，世代传承，如今不知所踪，但我推测应该是在末代法老的后人手中。”

　　“至于‘献祭者之真心泪’……”斯芬克斯的目光再次落到茜茜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深邃，“它要求的并非强烈的爱或恨，而是‘理解之悲悯’。是为那个破碎、迷失、行走在自我毁灭之路上的灵魂，所流下的……源于深刻理解与惋惜的泪水。这滴泪，是唤醒碎片间最初共鸣的媒介，是仪式能否启动的关键。”

　　茜茜屏住呼吸，继续追问：“那么，文献中提及的‘在特定的星辰排列下’，具体是指哪种星象？”

　　斯芬克斯晃了晃巨大的头颅，“这并非我所擅长的领域。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指引：去霍格沃茨的禁林，寻找那些高傲的马人族群吧。他们世代观星，解读命运之轨。当然，”它略带骄傲地补充道，语气中有一丝对其他物种的不以为然，“他们可不像我这般……乐于与人类交谈，并给予如此清晰的指引。”

　　它说完，重新伏下巨大的头颅，闭上了眼睛。“交易完成。年轻的巫师，你的道路……注定充满荆棘。祝你好运。”

　　茜茜退出帐篷，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更深的迷茫。答案似乎更清晰了，却又指向了更遥远、更艰难的征途——埃及。她摸着腰间的日记本，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存在，也因这指向故乡的、希望与危机并存的答案，陷入了复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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