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异相

　　第二天清晨，临安市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带着湿润的凉意。

　　林繁星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换上了运动服，出现在晨跑路线上。

　　她跑得很认真，紫色的发丝被汗水沾湿贴在额角，呼吸均匀，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属于“正常”的活力。

　　仿佛昨夜那个在房间里惊骇欲绝、与神秘存在签订契约的女孩，只是一场幻梦。

　　叶炀如约而至，陪在她身边跑着。他的目光却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林繁星身上。

　　她表现得太过“正常”了，这种正常，反而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掩盖着底下汹涌的暗流。

　　但她不提，他只能将满腹的疑虑和担忧压在心底。

　　晨跑结束，两人习惯性地走向那家熟悉的咖啡店。

　　清晨的咖啡厅人不多，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叶炀……”

　　林繁星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

　　她抬起头，看着叶炀，眼神里带着一种叶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没什么。”

　　叶炀的心沉了一下。这欲言又止，绝不是“没什么”。

　　“怎么了？”他追问，声音放得很轻。

　　林繁星低下头，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沉默了几秒。

　　再抬起头时，她努力挤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像在开玩笑，但那笑容却像易碎的琉璃：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彻底变成了怪物，你会怎么样呢？”

　　叶炀的心猛地一揪，这绝不是随口一问。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故意用轻松甚至带点痞气的口吻回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还能怎么样？把你当宠物养起来呗。紫色的，会发光的，跑得还快，肯定可爱极了！独一无二！”

　　“哎呀！什么跟什么呀！”

　　林繁星被他逗得脸一红，嗔怪地拍开他的手，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问道，声音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诀别？

　　“那……要是有一天，我想走，想离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想让任何人跟着我呢？”

　　叶炀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林繁星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宣誓般的力度：

　　“你做了这种梦吗？繁星？”

　　他直接点破了她话语中的隐喻。

　　林繁星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锐利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嗯……算是吧。梦里……我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没人……找得到我。”

　　“天涯海角，我也找到你。”

　　叶炀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繁星的心上。

　　他伸出手，越过小小的咖啡桌，紧紧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就算你不愿意，那也由不得你。”

　　他的眼神霸道而专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谁叫你是我的女朋友。想跑？没门。”

　　那霸道的话语，那掌心传来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林繁星强筑的心防。

　　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水光，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努力装出轻松：

　　“我知道啦……不过那都是梦……梦而已啦。”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仿佛要抓住这最后的温暖和依靠。

　　——————

　　两人来到医疗中心凌莉的病房。

　　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叶炀和林繁星都微微一怔。

　　凌莉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似乎是关于地质构造的书。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神色平静，专注地看着书页，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那种因剧痛而生的阴郁和虚弱感，也已消失了大半！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甚至可以说，状态好得有些……反常。

　　“凌莉姐！”

　　林繁星立刻松开叶炀的手，快步走到床边，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关切。

　　“你好些了吗？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叶炀也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凌莉。

　　“凌莉，看样子好像好点了？感觉怎么样？”

　　凌莉闻声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眸扫过两人。

　　她合上手中的书，动作流畅自然，完全看不出昨天还疼得昏厥过去的痕迹。

　　微微颔首，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却少了几分虚弱：

　　“嗯。没什么大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林繁星身上，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林繁星心脏几乎停跳的动作——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像是要拍拍林繁星的手臂以示安抚。

　　那只手，修长、白皙，带着一丝凉意，目标……正是林繁星昨天藏起契约印记的右手小臂内侧！

　　林繁星的瞳孔骤然收缩。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几乎是本能地、极其突兀地猛地将右手臂背到了身后！

　　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带倒了床边柜子上一个空的水杯。

　　“哐当！”水杯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剧烈的反应让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叶炀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林繁星那藏到身后的手臂和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凌莉伸出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她灰白色的眼眸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动——

　　是疑惑？是了然？还是别的什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被打断了。

　　“怎么了？”

　　凌莉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林繁星惊魂未定的脸上。

　　“没……没什么！”

　　林繁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水杯，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和狂跳的心脏。

　　“不小心……碰掉了。”

　　她蹲下身，背对着两人，手指因为后怕而微微发抖。

　　她能感觉到叶炀那几乎要穿透她后背的、充满探究和担忧的目光，也能感觉到凌莉那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契约印记的位置……刚才凌莉姐的手……是巧合吗？还是……她感觉到了什么？

　　一股寒意，比昨夜听到那神秘声音时更甚，悄然爬上林繁星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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