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共犯的门槛

　　那股抽搐从肖玦的手臂传来，规律得像某种不祥的节拍器，每一次搏动都让苏凛的心脏跟着狠狠一沉。

　　她俯身，却被杜骁一把拦住。

　　“别碰他！”杜骁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惊惶，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肖玦手腕上那只薄如蝉翼的健康手环上，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和数据在他眼中汇成一幅致命的图景。

　　“怎么了？”苏凛的声音冷得像冰。

　　“血液检测模块报了警，”杜骁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有微量成分无法识别，但它的分子结构……该死！和静园医疗内部那份关于‘顺从诱导剂’的实验报告里描述的物质，相似度高达97%！”

　　顺从诱导剂！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苏凛的脑海中炸开。

　　那是一种通过长期微量摄入，能悄无声息地瓦解人类意志、放大负面情绪并使其极易被外界言语操控的神经调节剂。

　　也就是说，有人在给肖玦下药。

　　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把他变成一个听话的、可以被随意摆布的傀儡！

　　苏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所有的情绪都被压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立刻！全面排查肖玦近七日所有的饮食来源，重点锁定他的私人厨师和贴身助理！”

　　命令下达，整个团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运转。

　　两个小时，每一秒都像在滚油里煎熬。

　　终于，老段那边传来了突破性进展。

　　他在助理的办公电脑深处，撬开了一封经过三重加密的邮件，发件人未知，内容却触目惊心——

　　“目标情绪波动超出预期，从明日起，每日剂量调整至0.3毫升。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摧毁他，而是要让他的情感表达在外界看来足够自然，但核心意志必须绝对可控。”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凛亲自带领的行动小组已经破门而入，在那名贴身助理的公寓冰箱冷藏室夹层里，找到了三支尚未使用的透明药剂。

　　证据确凿！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陈砚的加密通讯就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凛，出事了！星曜集团董事会正在召开紧急会议！”陈砚的声音急促得近乎失真，“厉仲勋那条老狗联合了几个老家伙，以‘总裁肖玦精神状态不稳，近期行为严重危害公司声誉’为由，提议立刻冻结他名下全部股权和决策权限，并启动最高级别的接班人预案！”

　　苏凛的心猛地一悬：“投票什么时候开始？”

　　“四小时后！”陈砚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一旦通过，他们会以‘治疗’为名，把肖玦强制送进由厉仲勋控股的‘康复中心’！那地方……有去无回！”

　　四小时！

　　这是一个死亡倒计时。

　　一旦肖玦被带走，所有的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他们会被分割、被击溃，最终被那张无形的大网彻底吞噬。

　　隐蔽？潜伏？等待时机？

　　去他妈的时机！

　　苏凛眼中的寒冰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燎原的烈火。

　　她一把抢过杜骁面前的通讯器，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杜骁，放弃所有隐蔽策略，执行‘燎原’计划最终方案！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命运校准’机制的完整逻辑链、历次清除任务的时间轴、还有那份厉仲勋亲笔签字的秘密资金流向图，全部给我放出去！”

　　杜骁愣了一秒，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明白！用什么形式？”

　　“做成一部互动式纪录片，就叫——《谁给命运判死刑》！”苏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信号源伪装成国家应急广播信号，给我同步推送到全国所有的有线电视网络和主流APP上！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在他们头顶盘旋的，究竟是命运，还是屠刀！”

　　三分钟后，风暴肆虐的城市里，无数人正准备入睡的手机屏幕突然强制弹窗，一段沉重而压抑的片头动画伴随着警报声响起。

　　星曜集团总部大楼内，准备下班的员工们被大厅主屏幕上突然切换的画面惊得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段用CG技术高度重建的动画——“1993年，研究员苏昭宁因在任务中违规救人，被捕后遭受强制意识剥离实验……”

　　冰冷的机械臂，痛苦的挣扎，以及一行行冷酷的实验数据，宛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秘闻震撼到无以复加时，陈砚通过内部系统，发起了第二轮公投议题：“是否支持总裁肖玦先生，继续履职？”

　　屏幕一侧，支持率的红色进度条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以每分钟5%的恐怖速度疯狂飙升！

　　60%……75%……85%……

　　当投票通道关闭的提示音响起，巨大的数字最终定格——89.2%！

　　民心所向，不可撼动！

　　深夜，窗外的风暴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

　　苏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一进门，就看到肖玦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醒了。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从温嫕那里夺回来的、已经摔得残破不堪的录音笔。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药物搅得混沌的黑眸，此刻清明得惊人，却也沉痛得可怕。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听了我妈最后的话……”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复述道：“她说，‘阿玦，不要让他们把你变成怪物’。”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苏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我能保护你。”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偏执与疯狂，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但我可以学。哪怕……是从跪着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单膝落地。

　　这不是求婚，而是一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臣服。

　　他解下手腕上那块象征着他身份与掌控权的百达翡丽手表，双手捧着，递到苏凛面前。

　　“这是我最后一次，交出我的控制权。”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你来决定，我够不够资格，站在你身边。”

　　屋外，雷声渐远，天际透出微光。

　　屋内，灯火通明，空气却仿佛凝固。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栋固若金汤的别墅内，厉仲勋面目狰狞地将最后一块监控屏幕砸得粉碎。

　　玻璃碴混着电流的火花四溅，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杀了他们！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然而，这一次，他那无往不利的命令，却迟迟未能得到下达。

　　因为耳机那头，他最忠诚的执行者们，在看完了那部传遍全国的纪录片后，也开始迟疑了。

　　苏凛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那冰冷的表盘，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那声音来自玄关的方向，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眼前这片由情感交织成的漩涡。

　　苏凛的目光越过身前单膝跪地的肖玦，死死锁在了那扇不知何时被关上的书房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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