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有情却似无情

　　程淮听懂了宫澈话里的深意。这个人骨子里始终有种韧性，年轻时支撑他披荆斩棘走到今天。现在更多了一种被淬炼过的清醒，更足以让他在废墟中重新站稳。

　　生活总要继续，他面前依然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是跳出既定轨道，把这场坍塌当作重建的契机。所谓绝境，不过是换条路重新开始。

　　书房谈话后，宫澈确实如他所说地推进着一切。用惊人的效率处理事务，用近乎淡漠的态度面对流言。

　　他拭去这些污渍时像收拾无意打翻的咖啡般从容。

　　那些旁人眼中的烂摊子，被他以快到令人咋舌的速度逐一清理。甚至在回复完最后一份必要邮件的深夜，他直接和程淮开车回了老家。

　　他接来了母亲，也带回了那些曾经被林琅珍藏的一切。

　　纸箱里装着掉漆的存钱罐、写满答案的试卷，还有那本曾让他们闹别扭的相册。这些是被封存的“自己”留下的似乎与林琅相关的全部遗产。

　　在这里，他们不曾有过共同的家。这些旧物，成了记忆中他与林琅之间仅存的纽带。足够他在往后的日子里，靠着这些碎片拼凑出另一个时空的温暖。

　　他不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与林琅有关的记忆是他最美好的，是暗夜里的星光，越是黑暗的时刻越显得珍贵。他需要这些支撑自己走下去。

　　把东西摆好，宫澈轻轻拂过存钱罐的纹路。他需要的不过是个念想，用来哄着心底那头躁动的野兽，让它别去惊扰林琅的平静生活，别去搅乱那片皎洁的月光。

　　窗台上，他买来了林琅喜欢的薄荷。风一吹过，清爽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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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见到林琅之前，宫澈坚信自己的心志坚如磐石。他以为自己能恪守不主动、不打扰的原则，哪怕余生如枯井般了无生趣，也能就这样沉默地走下去。

　　夜深人静时，他依偎在母亲膝前，感受着那双温暖的手温柔的轻抚，不由恍惚地想：这座城市太大了，大到两个毫无交集的人，穷尽一生也不会偶然相遇。

　　头顶传来母亲克制的低咳，扯回了宫澈飘远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母亲慌忙拭去眼角的泪，强颜欢笑道：“没事没事，迷了眼了。”

　　这两年，老太太先后送别了几位至亲，又眼睁睁看着儿子遭遇巨变。

　　她日夜悬着一颗心，生怕独子撑不住。

　　最痛的不过是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发人送黑发人。

　　几番忧思过度，加上近期奔波劳碌，原本硬朗的身子就这么垮了。

　　宫澈陷入深深的自责。他只顾沉溺于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母亲强装镇定下的煎熬。

　　吃了药休息一夜，但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头晕眼花了起来。天刚亮，宫澈就和赶来的程淮一起，匆匆将人送到了医院。

　　命运似乎觉得他不够落魄，考验的还不够。非要将他最后那点坚持也碾碎，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他和林琅又扯到了一起。

　　宫澈刚从诊室出来，手里拿着检查报告，正准备带着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等候的母亲去做下一项检查。

　　他从报告上抬起头，寻找去取另一项报告的程淮。就是这抬眼的一瞬间，所有苦心筑起的防线轰然倒塌。

　　一旦相见，那些被死死禁锢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脑海中响起尖锐的鸣啸，仿佛在嘲笑他所有的坚持都是不自量力。

　　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维持镇定，转身想逃。却在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后被钉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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