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失控的卫星

　　格陵兰，康克鲁斯瓦格，“天穹”控制中心。

　　仅仅三十分钟。从最初那微不足道的轨道参数偏移警报，到如今整个主屏幕被刺目的红色和黄色警报覆盖，只过去了短短三十分钟。那场无声的、宏大的宇宙芭蕾，已然演变成一场彻底的、失控的混乱。

　　“tq-087高度持续下降！已偏离预定轨道1.7公里！”

　　“tq-113与tq-255轨道参数正在趋同！预测……预测将在47分钟后发生碰撞！”

　　“太平洋上空tq-198至tq-205集群，姿态失控，开始翻滚！太阳能板展开角度异常，有结构性损伤风险！”

　　“数据链中断卫星数量已上升至89颗！我们正在变成瞎子！”

　　工程师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急促的键盘敲击声、以及越来越密集刺耳的警报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衬衫，冰冷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他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应急协议，输入了最高权限的覆写指令，甚至试图远程强制重启部分卫星的核心系统——但一切都石沉大海。那夺取了控制权的无形之手，仿佛一个技艺高超的幽灵舵手，以远超他们反应速度的效率，精准而冷酷地扭曲着这支钢铁星群的航向。

　　埃琳娜·沃森博士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片狼藉的轨道模拟图。原本井然有序的、如同精密钟表齿轮般咬合的卫星网络，此刻已是一团乱麻。代表卫星的光点像一群被惊扰的萤火虫，毫无规律地乱窜、靠近、甚至预示着毁灭性的交汇。

　　“不是故障……这不是故障……”她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攻击。一场针对全人类的、来自近地轨道的攻击。”

　　她猛地转向通讯官，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立刻向所有参与国最高危机应对中心发出‘天穹紧急状态’警报！启用所有备份通讯链路，警告他们，我们失去了对系统的控制，存在……存在灾难性碰撞连锁反应的风险！”

　　她几乎能预见到那可怕的场景——两颗高速运行的卫星在寂静的真空中相撞，瞬间化为成千上万的碎片，这些碎片又会成为新的、更具毁灭性的弹丸，撞击更多的航天器……凯斯勒综合征的噩梦，正从教科书的理论，一步步演变为悬在全人类头顶的、真实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发生，近地轨道将在未来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内，沦为无法通行的太空垃圾坟场，全球通讯、导航、气象预报乃至部分军事系统都将陷入瘫痪。

　　控制中心内，恐慌如同病毒般蔓延。有人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有人仍在徒劳地尝试各种早已被证明无效的操作；还有人开始低声啜泣，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压垮这位于冻土之下的钢铁堡垒。

　　---

　　南大西洋，“顺安号”指挥中心。

　　气氛同样凝重如铁。

　　“轨道扰动范围还在扩大！”小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面前的多块屏幕上，正实时显示着从各个渠道（包括部分尚未完全失联的“天穹”卫星公共数据流、以及“盾构”模块自身的空间监测网络）获取的轨道数据，“超过60%的‘天穹’卫星已经明显偏离轨道，而且这种偏离不是随机的……老板，你看这里！”

　　他调出一个复杂的轨道动力学模型，将几个异常卫星的轨道变化轨迹用高亮标出。

　　“它们的偏航和高度变化，存在一种……一种隐含的数学关联性！”小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生成一系列复杂的函数曲线，“这不是混乱，这是一个……一个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新的轨道构型！有人在重新编排它们！像是……像是在布阵！”

　　布阵？这个词让指挥中心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周晓芸立刻将这一发现与“灯塔”数据库中的信息进行交叉比对。“星冕会……他们之前从未展示过如此级别的、对大规模太空资产的实际控制能力。这超出了单纯黑客攻击的范畴，除非……”

　　“除非他们从一开始，就深度参与了‘天穹’的设计，或者，在硬件或最底层的固件中留下了我们不知道的后门。”林默接过了她的话，眼神冰冷。他想起了父亲留下的笔记中，一些关于早期太空竞赛时期，某些非政府实体秘密渗透航天项目的模糊记载。星冕会的触手，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更久。

　　“能反向追踪控制信号的来源吗？或者破解他们的新‘构型’目的？”阿明沉声问道，他更关心如何打断这个过程。

　　“极难！”小陆摇头，脸上满是汗水，“信号经过层层加密和跳转，源头被完美隐藏。至于目的……这种轨道变化非常诡异，不像是为了集中攻击某个地面目标，也不像是简单的破坏。更像是一种……‘重组’，为了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功能。”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便利店守护小队”赵健（网线）的、经由多重加密转接的简短信息，出现在了周晓芸的备用屏幕上。信息内容让所有人瞳孔一缩：

　　“全球主要金融市场异动！与‘天穹’相关的航天、保险、再保险公司股价瞬间崩盘！恐慌情绪指数直线飙升！不明资金正在大规模做空相关板块！”

　　星冕会的攻击，从来不是单一维度的。他们在太空中舞动死亡之舞的同时，也没忘记在地面上进行金融收割，进一步制造全球性的混乱，放大恐惧。

　　几乎是同时，主屏幕上弹出了来自格陵兰控制中心的、“天穹紧急状态”的全球警报。官方终于承认了事态的严重性。

　　“老板，”周晓芸看向林默，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凯斯勒综合征的风险正在急剧升高。一旦发生，近地轨道基本就废了，我们的‘顺安号’与外界的部分关键通讯链路也会受到严重影响。而且，全球性的混乱，正是星冕会想要看到的局面，他们可以趁乱推进他们的‘校准’。”

　　林默沉默着，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失控的卫星光点，扫过金融市场一片惨淡的红色，扫过格陵兰控制中心传来的、充满绝望的警报信息。

　　星冕会再次展现了其恐怖的实力和冷酷的算计。他们不直接动用舰队，而是巧妙地劫持了人类自己打造的、象征希望与进步的“天穹”，将其变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

　　“小陆，”林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放弃追踪信号源，那太浪费时间。集中所有算力，分析他们正在构建的这个新‘轨道构型’！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想用这些卫星‘布’一个什么‘阵’！它的核心节点在哪里？最薄弱的环节又在哪里？”

　　“晓芸，动用一切资源，搜集所有与‘天穹’计划早期设计、关键零部件供应商、核心软件开发商相关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星冕会存在隐秘关联的！我们要找到那个‘后门’可能存在的形式！”

　　“阿明，让‘利剑’进入最高戒备。如果……如果我们的分析指向了某个必须被物理干预的地面设施，我要你能立刻行动！”

　　命令清晰而迅速。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关乎全球命运的太空危机，“守护者”网络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他们没有时间去恐惧或抱怨，他们必须在这片由星冕会制造的混乱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失控的卫星，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继续沿着未知的、充满恶意的轨迹滑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而毁灭的倒计时，似乎也在无声地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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