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埋下种子

　　墨兰端坐于景仁宫正殿之上，面色沉静，摆足了主持公道的姿态。

　　她下令将品儿带上前来，亲自审问。

　　“品儿，你为何要在容贵人的饮食器具上下毒？从实招来！”

　　墨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品儿跪在地上，按照温芳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说辞，哭诉道：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一时糊涂！”

　　“容贵人不争宠，连带着我们这些在储秀宫东偏殿当差的奴才也被人瞧不起，时常受别的宫人欺凌。”

　　“奴婢就想着，若是容贵人彻底失了宠，或许内务府就能把奴婢调走，重新分配差事……”

　　“这才……这才鬼迷心窍，想了这个法子……”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一个不得志的宫女为了自身前程铤而走险。

　　然而，沈眉庄立刻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她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凭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弄来这等隐秘下作、又无色无味，连太医都一时难以察觉的毒药？”

　　“说！药从何来？”

　　品儿眼神闪烁，低下头，声音微弱：

　　“是从太医院一个同乡小太监手中买来的。”

　　“宫中同乡之间，总免不了有些照顾。”

　　“荒谬！”

　　沈眉庄打断她，转向墨兰：

　　“皇后娘娘，此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凭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哪来的胆子谋害贵人？”

　　“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若不严加审讯，只怕难以查出真相！”

　　墨兰看着沈眉庄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沉吟之色：

　　“依你之见呢？”

　　沈眉庄斩钉截铁道：

　　“这等背主害人的奴才，和她口中的同伙，必须立刻打发去慎刑司！”

　　“只有到了那里，她们才会说实话！”

　　墨兰闻言，轻轻摆了摆手。

　　侍立一旁的芳若会意，立刻示意殿内其他宫人全部退下。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墨兰、沈眉庄和一直沉默不语的甄嬛三人。

　　墨兰看向沈眉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沈贵人，你的心情本宫明白。”

　　“你想将人送进慎刑司，是要求一个水落石出，心里想来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无奈：

　　“可是，那个人……她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地位稳固，自然有她的手段。”

　　“万事都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会轻易让人拿到真凭实据。”

　　“况且她的家世不俗，如今皇上在前朝，还需要倚仗她家的势力。”

　　“即便此事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多半也会为了大局，保下她。”

　　沈眉庄脸上露出不甘：

　　“难道就任由她如此胆大妄为，戕害嫔妃，而无人能治吗？”

　　墨兰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沈眉庄和一直垂眸不语的甄嬛：

　　“你们还年轻，有些事急不得。如今对你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争宠。”

　　“只要皇上心里喜欢你们，多眷顾你们，她顾忌着皇上的恩宠，也不敢对你们轻易下手。”

　　“你们想想，先前你们盛宠之时，时常伴驾养心殿，她可不是也忌惮着，不敢明目张胆？”

　　她话锋一转，带着引导的意味：

　　“只要有皇上的盛宠，再能生下一位阿哥，你们的地位就稳固了。”

　　“你们看看齐妃、欣嫔她们，如今虽恩宠不如从前，但膝下有子，将来阿哥长大成人，分府出去，她们都是可以跟着去王府颐养天年的。”

　　“这才是你们在这后宫之中，应该努力的方向，长久的依靠。”

　　沈眉庄听着这番话，愣了片刻，脸上的激愤渐渐平复，仿佛真的将这话听了进去。

　　她不再坚持要将人送入慎刑司，沉默了下来。

　　墨兰的目光则若有似无地扫过甄嬛。

　　从进景仁宫开始，就一直是沈眉庄在急切地为她讨公道，她自己反倒是一声不吭，安静得过分。

　　墨兰心底暗笑，重活一世，这明兰还是这副鹌鹑模样，瞧着老实寡言，实则心眼比谁都多。

　　这姿态，明摆着是将沈眉庄当成了出头鸟。

　　她心思微动，看向沈眉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贵人，你性子直率，为人热忱，这是好事。但有时也需多为自己想想。”

　　这话看似劝慰，实则微妙地指向了沉默的甄嬛。

　　甄嬛依旧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并未接话，只是微微屈膝，声音虚弱却清晰：

　　“皇后娘娘教诲的是。眉姐姐待臣妾一片真心，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病体未愈，精神短少，方才未能多言，并非有意让眉姐姐独自承担。”

　　墨兰见她应对得滴水不漏，心下冷哼，却也没再继续纠缠。

　　她转而宣布了对品儿及其口中同乡小太监的处置——

　　二人谋害宫嫔，罪证确凿，打发去慎刑司服役。

　　算是给了沈眉庄和甄嬛一个交代。

　　事情看似了结，沈眉庄和甄嬛告退离开。

　　出了景仁宫，沈眉庄依旧不放心甄嬛，执意要亲自送她回储秀宫。

　　到了东偏殿，屏退左右，关上房门，甄嬛才拉着沈眉庄的手，低声道：

　　“眉姐姐，我瞧着皇后此人，处事圆滑，并不能真正为我们做主。”

　　沈眉庄却道：

　　“皇后娘娘也有她的难处。我觉着娘娘是好的，今日也是无奈之举。”

　　“华妃势大，皇上前朝还需要年家。若我们执意将此事闹大，捅到皇上面前，只怕皇上不仅不会严惩华妃，反而会觉得我们不懂事，不顾大局。”

　　甄嬛蹙眉，声音更轻：

　　“可是……方才皇后娘娘那几句话，隐隐有挑拨我们二人关系之嫌啊。她让你多为自己想想……”

　　沈眉庄闻言愣了愣，随即摇头，语气肯定：

　　“嬛儿，你想多了。我与皇后娘娘接触得多，她最是仁善宽和，待下人也极好。”

　　“她方才那话，是真心提醒我性子直，怕我吃亏，绝无挑拨之意。”

　　甄嬛看着沈眉庄笃信不疑的样子，心中疑虑更深，还想再说什么：

　　“可是……”

　　沈眉庄却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几分敷衍：

　　“好了，你别多心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把你的身子养好。”

　　“皇后娘娘说得对，我们得自己立起来才行。”

　　她显然并未将甄嬛的疑虑放在心上。

　　她们不知道，这番私密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看似在守门的康禄海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夜，康禄海寻了个由头，悄悄来到景仁宫，将沈甄二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墨兰。

　　墨兰听完，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今日她在殿上那几句看似关切实则挑拨的话，是故意说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早已对沈眉庄使用了“忠心符”。

　　在忠心符的作用下，沈眉庄会对她绝对信服，盲从她的每一句话，并将她所有的行为都自动合理化、善意化。

　　所以无论她说什么，沈眉庄都不会怀疑她的动机。

　　而明兰则不同。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话语中微妙的挑拨之意，并试图提醒沈眉庄。

　　但这提醒，在已经被“忠心符”影响的沈眉庄看来，却成了多心。

　　墨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不需要立刻离间得她们反目成仇，只需要在她们之间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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