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瑞雪丰年孕祥和

　　时令踏入腊月深处，年关的气息愈发浓厚。几场大雪接连落下，将北京城内外妆点得银装素裹，民间素有“瑞雪兆丰年”之说，而这皑皑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也仿佛被这祥瑞之气笼罩，透着一股不同往岁的平静与期待。

　　坤宁宫内， 地龙烧得比往日更旺了些。

　　夏望舒的产期日益临近，整个宫殿的运作都围绕着她悄然加速。经验丰富的稳婆早已入住偏殿，太医更是每日定时请脉，一切应用之物皆已备齐，井然有序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夏望舒自己反倒显得最为沉静，她依旧坚持每日在宫人搀扶下缓步行走，翻阅些闲适的诗文集子，或是听着儿女稚嫩的读书声、嬉笑声，眉宇间是一片即将为人母的安然。

　　朱厚照来得愈发勤了，有时甚至将一些不甚紧急的奏章带到坤宁宫偏殿批阅。他并非不放心宫人伺候，只是想离得更近些。偶尔搁下朱笔，听着正殿传来的妻子与儿女的细语轻笑，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这位惯于在朝堂风云中执掌乾坤的年轻帝王，眼中也会流露出寻常丈夫与父亲的柔和。

　　这一日，他批阅完奏章，回到正殿，见夏望舒正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诗经》，却并未在看，目光温和地落在不远处正由乳母带着玩七巧板的朱安宁身上。

　　“看什么呢，如此出神？”朱厚照走过去，自然地坐在榻边。

　　夏望舒回过神，浅笑道：“臣妾只是在想，时光过得真快。仿佛昨日宁儿还是襁褓中的婴孩，转眼间就已这般活泼好动了。”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不知这个小的，是像堃儿般沉静，还是像宁儿般活泼。”

　　朱厚照握住她的手：“无论像谁，都是朕与你的骨血，是大明的皇嗣。”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这一年，朝中内外，风波不少。幸得祖宗庇佑，将士用命，臣工尽责，总算都过去了。如今四海渐安，你又将临盆，此乃大喜之事。朕已吩咐钦天监，仔细推演吉日，为这孩子祈福。”

　　他这话并非虚言。平定宁王之乱后，大明的运转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轨道。江西在吴永年的治理下，清丈与工商振兴并行，虽仍有杂音，但成效显着，府库收入增加，流民得到安置，局面日趋稳定。

　　月港商路带来的财富源源不断，支撑着水师扩建与格物院的研发。朝堂之上，反对新政的声音虽未绝迹，但在实实在在的政绩和皇帝日益稳固的权威面前，已显得势单力薄。

　　这一切，都让朱厚照有了更多的底气去期待未来，也让他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寄予了更深的祝福。

　　仁寿宫那边， 张太后也派人送来了不少寓意吉祥的物件，长命缕、金锁片、还有她亲自去佛堂求来的平安符。随着年关和皇后产期双重喜事的临近，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进入了某种“蜜月期”，往日那点隔阂在共同期盼皇室新成员的氛围中，愈发淡薄。

　　甚至在前朝， 一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官员，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祥和”之气。

　　趁着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便有官员上书，言称“皇后殿下贤德，孕育皇嗣，乃国本之固，天佑大明”，并引申至“陛下励精图治，新政得宜，故而上天降此祥瑞，预兆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将皇嗣的孕育与国运的昌盛巧妙地联系了起来。

　　这话虽有奉承之嫌，但在此时此地，却意外地贴合了许多人的心理。就连一些原本对新政持保留态度的官员，在此情此景下，也觉得不好出言反驳，毕竟皇后贤淑是事实，期盼皇嗣平安更是人伦常情。朝堂之上，竟难得地出现了一片和谐祝愿之声。

　　朱厚照高踞御座，听着这些话语，面色平静，心中却了然。他知道，这份“祥和”背后，是权力的巩固、是政策的见效、也是人心的逐渐归附。他需要的，正是利用好这份“祥和”，将其转化为继续推进改革的势能。

　　瑞雪覆压之下，是蛰伏的生机与涌动的希望。

　　坤宁宫内，皇后静待新生；紫禁城外，一个在变革中摸索前行的帝国，也在这年关交替之际，孕育着对下一个春天的憧憬。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深宫之中，等待着那一声象征延续与未来的啼哭，划破冬日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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