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轮回渡执念 梦醒道心明

　　锁妖塔沉重的石门在李逍遥与林月如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光明与声音，也隔绝了酒剑仙司徒钟复杂的目光。他提着空荡荡的酒囊，望着那亘古矗立的巨塔，眼中再无半分醉意，只有化不开的沉郁与挣扎。

　　剑圣殷若拙悄然出现在他身侧，声音平淡却直指人心：“师弟，百年光阴，你仍困于方寸之间。青儿已逝，你这般沉溺醉乡，逃避过往，非但于己无益，更是背离了吾辈求道之心。”

　　酒剑仙身躯微震，猛地转过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带着一丝被戳破心事的恼怒与痛苦：“师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勘破情关，太上忘情！可我做不到！青儿的身影，南宫的泪眼……它们日日夜夜都在我脑子里！你以为我想醉吗？我若不醉，这心……这心便如同被万千蝼蚁啃噬般疼痛！”

　　他越说越激动，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搅动周遭云雾，显露出内心极度的不平静。那压抑了百年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喷发。

　　“道？什么是道？连心中所爱都无法守护，连一句承诺都无法兑现，求这无情之道，又有何用？！”酒剑仙状若癫狂，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剑圣，“师兄！今日便让我再领教你的‘上善若水’，看看你这忘情之道，是否真能抵挡我这百年执念之剑！”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出手！剑光不再是往日的洒脱不羁，而是充满了悲愤、不甘与毁灭的戾气！剑气化作滔天酒浪，又似无尽泪雨，铺天盖地般向剑圣席卷而去，其中蕴含的执念之力，竟引动了周遭天地灵气的哀鸣。

　　剑圣面色不变，并指如剑，一道清澈如秋水、包容如瀚海的剑意沛然升起。这剑意不带杀伐，却蕴含着化解万物、抚平波澜的至柔之力。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在空中碰撞，无声无息，却引得风云变色，蜀山金顶的云雾剧烈翻涌。

　　剑圣的剑意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融化酒剑仙心中的冰雪；而酒剑仙的执念之剑却如同万年玄冰，顽固而冰冷。任凭剑圣如何引导、化解，那源自灵魂深处的伤痛与遗憾，始终盘踞在酒剑仙心间，无法驱散。

　　“唉……痴儿。”剑圣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虽道行高深，但面对师弟这由情入执、由执生魔的心结，单凭言语与剑意，已难以点化。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

　　就在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执念已成心魔，非外力可强解。既然放不下，不如……亲自去经历，去勘破。”

　　李长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之间，那狂暴的剑气与柔和的剑意，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悄然平息。

　　剑圣与酒剑仙皆是一惊，尤其是酒剑仙，他感受到自己那倾尽全力的执念一剑，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化解，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李长青看向酒剑仙，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纠缠百年的情丝与痛苦。“司徒道友，你困于过往，画地为牢。今日，我便助你入这‘轮回梦境’，亲身体验那放不下的因，寻那勘不破的果。能否醒来，能否明悟，皆看你自身造化。”

　　说罢，李长青不再多言，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勾勒出无数玄奥无比的混沌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攻击，而是引动了冥冥中涉及灵魂与时光的至高法则。

　　“轮回法阵，启。”

　　随着他一声轻喝，无数混沌符文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将酒剑仙笼罩其中。漩涡中心，仿佛连接着无尽的时间长河与因果之网。

　　酒剑仙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意识瞬间模糊，仿佛坠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往昔的记忆碎片——与巫后林青儿的初见、与南宫圣女的纠缠、南诏剧变时的无力、生离死别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却又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仿佛要将他再次拖入那无尽的悔恨与思念的深渊。

　　他的身体在漩涡中心缓缓软倒，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面容上的痛苦与挣扎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婴儿般的宁静，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显示着他的意识正在那轮回梦境中经历着未知的考验。

　　剑圣看着沉睡的酒剑仙，又看向李长青，目光复杂，最终化作深深一揖：“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此乃师弟之劫，亦是其机缘。但愿他此番……能真正放下。”

　　李长青微微颔首：“轮回梦中，岁月流转，真幻交织。他能经历他曾遗憾未能经历的一切，也能看清执念背后的虚妄。能否挣脱，在于他本心对‘道’的向往，是否强过对‘情执’的沉溺。”

　　他伸手一指，那轮回法阵缓缓缩小，最终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混沌光球，没入酒剑仙的眉心，维持着梦境的运转。

　　“此阵会护他神魂，直至他自行堪破，或……沉沦其中。外界一日，梦中或已百年。剑圣道友可将其安置于清静之地，静待佳音即可。”

　　剑圣再次道谢，小心地抱起沉睡的酒剑仙，将其送往蜀山秘境中一处灵气最为充沛安宁的洞府安置。

　　虚空之中，李长青独立。

　　施展这“轮回法阵”，对他而言亦是消耗不小，这涉及到了时间、灵魂、因果等极其深奥的法则。但与此同时，在构筑和维持这法阵的过程中，他对于这些法则的领悟与运用，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内宇宙中，那代表“时光”、“轮回”、“梦境”、“心念”的法则区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演化、完善，变得愈发复杂而稳固。

　　他能隐约感知到，酒剑仙在那轮回梦境中，正重新经历着与南雪从相识到别离的点点滴滴，只是这一次，或许会有不同的选择，或许会看到不同的结局。那剧烈波动的情感与道心挣扎，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反过来淬炼着他的混沌道基。

　　“以情炼心，以梦证道。此法虽险，却也是破而后立的唯一途径。”李长青目光悠远。他此举，既是助酒剑仙，亦是以此为鉴，更深层次地体悟“执念”与“超脱”的界限。

　　他的气息在这一次的施为后，似乎变得更加内敛深邃，对力量的掌控也愈发精妙入微。虽未突破地仙巅峰的瓶颈，但底蕴之深厚，已远超同侪，直指那渺茫的天仙大道。

　　“蜀山事暂了，锁妖塔内风云将起。待此间事了，便是前往南诏，了结一切之时。”

　　青衫拂动，李长青的身影融入蜀山的云雾之中，继续着他那超然的守望。他的道，在这一次次的介入、体悟与提升中，已渐渐看到了下一阶段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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