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低语河畔余波奔涌与微光残响

　　黑暗。

　　并非低语河畔那种粘稠的、充满恶意的黑暗，而是纯粹虚无的、意识沉沦的深渊。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破碎的痛楚如同永恒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残存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冰冷的滴水声，如同针尖般刺破了这片死寂的黑暗。

　　滴答……

　　滴答……

　　声音很慢，很有规律，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紧接着，是剧痛。并非单一的痛源，而是全身性的、仿佛被彻底拆散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弥漫性剧痛。每一根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尤其是头部和后背，仿佛被攻城锤反复撞击过。

　　意识如同沉船后的幸存者，艰难地从黑暗的深海中一点点上浮。

　　安娜·星禾的眼睫颤抖了几下，终于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不断滴落着冰冷凝结水的锈蚀金属管道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和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

　　她正躺在一个狭窄、阴暗、堆满了废弃零件和破损工具的角落里身下垫着一些粗糙的麻布袋，但依旧无法隔绝地面的冰冷和坚硬。

　　这里……是哪里？

　　记忆的碎片如同惊涛骇浪后的浮木，杂乱地撞击着剧痛的大脑——汇流节点的爆炸……“收割者”愤怒的意志冲击……神经蔓须的崩断净化……还有……那滴金色的……血液？

　　林克！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浑噩！她猛地想要坐起！

　　“呃——！”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脱力，重重摔了回去，眼前一阵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的味道。

　　她的动作惊动了旁边的人。

　　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一丝关切的年轻女声响起：“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安娜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在角落的阴影里，蹲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坊制服，外面套着不合身的破旧防护围裙。她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坚韧。她手中正拿着一块沾湿的破布，似乎刚才在擦拭安娜脸上的血污。

　　女孩看到安娜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色，但依旧保持着距离，手中悄悄握住了一根放在身边的、磨尖了的金属撬棍。

　　“你……是谁？”安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叫琪雅，b-7区的机修学徒。”女孩谨慎地回答，目光快速扫过安娜身上破损的堡垒工装和她怀中即使昏迷也紧紧抱着的、那个造型奇异的金属匣子（源质共鸣器），“你又是谁？怎么会从‘响动’最大的那个废弃节点管道里掉出来？还伤成这样？”

　　b-7区……废弃节点管道……自己似乎没有被冲得太远。

　　安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强忍着剧痛，努力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伤势极其严重，多处骨折和内出血，能量几乎枯竭，精神力更是如同被榨干的海绵。但奇迹的是，似乎没有新的致命伤，而且……怀中的源质共鸣器虽然光芒黯淡，表面有一道细微裂纹，但核心似乎依旧完好，那枚数据水晶也在。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模糊地感觉到，与林克之间那丝微弱的血脉联系……虽然依旧极其微弱，但……还没有彻底断绝！

　　他还活着！至少……暂时还活着！

　　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中的星火，温暖了她几乎冻结的心脏。

　　她重新看向那个叫琪雅的女孩，对方的警惕和那双虽然疲惫却清澈的眼睛，让她稍稍放下戒心。在如今堡垒的环境下，一个机修学徒还能保持这份警惕和……善意？（毕竟她把自己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或许并非敌人。

　　“安娜……第七维护通道的学徒。”安娜用了最初的身份，没有透露星禾的姓氏，“我被卷入了一些……麻烦。谢谢你救了我。”

　　“第七维护通道？”琪雅皱了皱眉，“那边不是早就被议会卫队封锁了吗？听说发生了很严重的能量泄漏事故。”她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有深究，只是指了指外面，“刚才外面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安娜心中一凛：“外面怎么了？”

　　“大概半个标准时前，整个b-7区的能量网络突然发疯一样乱闪！”琪雅的语气带着后怕，“好多地方的灯都炸了，管道砰砰响，那些平时横冲直撞的自动巡逻蜘蛛也全都瘫了！然后上面就传来了更密集的枪炮声和爆炸声，好像打得更加厉害了！”她压低了声音，“大家都在传，是叛军……‘监护者遗产’的人，发动总攻了？”

　　监护者遗产？莱娜他们开始行动了？是因为自己破坏了部分神经蔓须，导致“收割者”对堡垒的控制力下降，给了他们机会？

　　安娜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自己的冒险，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

　　“然后没多久，”琪雅继续说着，目光变得更加好奇和探究，“你就从那条早就废弃不用的、通往核心能源区的老旧泄压管道里掉出来了，浑身是血，还抱着这个……”她指了指源质共鸣器，“这东西散发的能量波动……很特别，不像议会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反而让人感觉……有点暖和？”

　　安娜立刻意识到，源质共鸣器散发的微弱负熵能量，或许让这个女孩本能地感到亲近，这才没有立刻上报或离开。

　　“这是一个……重要的工具。”安娜谨慎地回答，试图坐起来，但再次失败。

　　琪雅看了看她惨白的脸色和无法动弹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帮忙，小心地扶着她靠坐在一堆相对柔软的废弃线缆上。

　　“你的伤太重了，需要专业的医疗，但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医疗站肯定都被议会卫队控制了。”琪雅叹了口气，从旁边一个藏起来的箱子里拿出半瓶干净的水和一小块黑面包，“只有这些了，你先吃点东西恢复点力气。”

　　安娜感激地接过，小口地吃喝起来。食物和水分稍微缓解了身体的虚弱。

　　“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琪雅神色严肃起来，“刚才的能量混乱惊动了很多议会狗腿子，他们正在加大搜查力度，很快就可能搜到这片废弃区。而且……我听说，‘影蛛’的人也出现在附近了。”

　　“影蛛？”安娜心中一沉。那是议会麾下最神秘、最残忍的特务机构，直接听命于“收割者”，专门处理各种“异常”和“麻烦”。他们的出现，意味着自己的行动确实捅了马蜂窝。

　　“是的，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毒蛇！”琪雅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憎恶，“他们比普通的议会卫队难缠多了，而且……据说他们有些非人的手段。”

　　时间更加紧迫了！她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然后……然后该怎么办？去找莱娜他们会合？还是想办法去第七隔离医疗舱？

　　就在安娜心急如焚之际，她怀中的源质共鸣器，突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它并非自主震动，而是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外部信号，产生了共鸣般的闪烁！

　　紧接着，那枚数据水晶也微微发热，一段被加密的、断断续续的信息流被强行接收、解码：

　　【……莱娜……至……‘星痕’……如能接收……】

　　【……基于你制造的……能源缺口……‘遗产’已发动‘破晓’攻势……正在强攻枢律院外围……】

　　【……但‘收割者’的反扑……超乎想象……它强行激活了……‘静滞尖塔’深处的……‘那个东西’……】

　　【……我们需要……‘共鸣器’的力量……干扰尖塔……为我们争取……突入的机会……】

　　【……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能行动……前往……b-7区第三泵站……我们在那里……留有……一个联络点……和……补给……】

　　【……重复……第三泵站……小心……影蛛……】

　　信息到此中断。

　　是莱娜！他们果然在行动！而且他们需要源质共鸣器的力量去干扰静滞尖塔！

　　又一个抉择摆在了面前：是立刻去与莱娜他们会合，参与总攻，彻底削弱甚至摧毁“收割者”？还是坚持原计划，趁着混乱，去寻找并拯救危在旦夕的林克？

　　前往第三泵站，意味着能获得支援，能更大程度地发挥共鸣器的作用，但也意味着将林克置于更长时间的险境之中。

　　直接去医疗舱，则完全是孤军深入，成功率渺茫，但或许能抢到一线生机。

　　安娜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内心挣扎让她的伤势更加疼痛。

　　琪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痛苦和挣扎，轻声问道：“你……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对吗？”

　　安娜抬起头，看着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下定了决心。她不能抛下林克，但她也不能无视莱娜的求助和整个战局。或许……有折中的办法？

　　“琪雅，”安娜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决断，“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很危险，但……可能能救很多人。”

　　琪雅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她：“什么忙？”

　　“我知道第七隔离医疗舱的大致位置，但我现在无法行动。”安娜快速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一些能快速恢复伤势的兴奋剂或者能量合剂，任何工坊里可能藏着的违禁品都好！然后，帮我留意去往医疗舱路径上的守卫分布和动静。”

　　“第七隔离医疗舱？！”琪雅倒吸一口凉气，“那里是议会直属的重地！守卫森严！你去那里干什么？！”

　　“救一个对我……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的人。”安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紧紧盯着她，“同时，我也需要去另一个地方送一样东西。”她指了指共鸣器，“这能帮助那些正在攻打枢律院、试图推翻议会和‘收割者’的人。”

　　琪雅瞪大了眼睛，显然被安娜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惊呆了。推翻议会？收割者？这些词汇对她这样一个底层学徒来说，太过遥远和震撼。

　　她沉默了很久，目光在安娜苍白的脸、那个奇特的匣子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之间来回移动。

　　最终，她一咬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亮光：“……好！我帮你！我早就受够了那些议会走狗和这该死的日子了！仓库老杰克那里以前私藏过一些从黑市弄来的‘闪电糖’（一种强效但副作用巨大的兴奋剂），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搞到！至于路径……我对b-7区比那些家伙熟得多！”

　　说完，她不等安娜回应，便如同灵巧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了这个隐蔽的角落，消失在阴暗的管道深处。

　　安娜靠在冰冷的线缆上，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感激。在这绝望的深渊里，这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勇气，显得如此珍贵。

　　她闭上眼睛，全力催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星枢能量，配合着源质共鸣器散发出的微弱温暖，尽可能快地修复着伤势，积蓄着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爆炸声和枪声似乎变得更加激烈和密集，仿佛莱娜他们的攻势正在加强。

　　每一秒等待，都如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安娜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外面传来了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

　　是琪雅回来了？

　　安娜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合金匕首。

　　然而，脚步声不止一个！而且……异常沉重和整齐！

　　不是琪雅！

　　是议会卫队？！还是……影蛛？！

　　安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拼命收缩身体，尽可能隐藏进最深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沉重的脚步声在隐蔽处外面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响起，让安娜的血液几乎冻结——

　　“扫描显示内部有单一生命体征及异常能量残留。确认目标位置。”

　　“突击小组准备。清除所有抵抗，回收‘圣物’。”

　　他们找到她了！
　　http://www.yqzw5.cc/yq44411/21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qzw5.cc。言情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yqzw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