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星命所归

　　凌霄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梁柱间萦绕的檀香都似凝固了几分。天机阁玄机真人的话语如惊雷破空，在殿中轰然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剧颤——即便是一向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掌门玄诚真人，眼底也掠过一丝难掩的震动，指尖悄然攥紧了袖中的拂尘。

　　“玄机道友，此话当真？”药王谷随行的青衫老妪率先按捺不住，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腰间药杖，杖身刻着的药草纹路都因力道而微微泛白，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急切。

　　玄机道人白须无风自动，面容肃穆如古松，手中青铜罗盘上的星纹忽明忽灭，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映得他眼底满是凝重：“老夫以天机阁千年清誉立誓，绝无虚言。近日星象异动频发，西方死寂星域黑气翻涌，星辰轨迹错乱，上古封印已然松动，若不及时补救，‘虚无’凶煞终将破印而出，届时三界生灵涂炭，万劫不复。而古籍所载，唯有真正的星曜传人，能引星辰之力补全封印，阻此浩劫。”

　　话音落，他转身望向林小满，目光如炬，似能洞穿人心：“小友身负星曜传承，此乃天命所归，亦是苍生之望。”

　　这一刻，林小满只觉肩上压了千钧重担，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滚烫——殿内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掌门与师尊云弈的期许，有各峰长老的猜疑审视，更有玄机道人隐晦的打量、玄冥真人毫不掩饰的贪婪，如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刺得她皮肤发紧。

　　她心头骤然清明，终于懂了当初星痕离去时，那句“这只是开始”的真正含义。这场因星曜传承而起的风波，从来都不会止于碧波城的围剿，更不会止于执法堂的问询。

　　“晚辈修为尚浅，不过金丹初期，道行微薄，恐难当此救世重任，辜负诸位前辈期许。”林小满垂眸敛神，语气谨慎，字字沉稳，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贸然应下。

　　“小友此言差矣。”玄机道人轻轻摇头，罗盘上的星纹愈发明亮，“星曜之力的妙用，从来不在修为高低，而在传承是否完整、心境是否契合星辰大道。若老夫所料不差，小友应已得到‘星核’认可，引动过本源星辰之力了吧？”

　　林小满心头巨震，指尖悄然抵住掌心——星核意志消散前的馈赠，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玄机道人竟能一语道破。

　　见她神色微变，玄机道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老夫并未猜错。既然如此，小友更该随老夫前往天机阁。阁中上古观星台历经万年，能引周天星辰之力，最是助你领悟星曜真谛、掌控传承本源，亦是应对浩劫的关键。”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字字不离“苍生浩劫”，可林小满敏锐地察觉到话语深处的招揽之意，甚至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她抬眸望向掌门，只见玄诚真人眉头紧蹙，神色凝重，显然对天机阁这般急于揽人的举动不甚赞同。

　　“玄机道友未免太过操之过急。”一直沉默立在一侧的云弈忽然开口，白衣胜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林小满乃是我青云宗藏剑峰弟子，身负宗门教养之恩，此事关乎她的道途性命，更关乎三界安危，岂能仓促定夺？当从长计议，再做决断。”

　　“云师侄此言差矣。”云弈话音刚落，执法堂大长老玄冥真人便缓缓起身，玄色道袍上绣着暗金色獬豸纹，周身气息沉凝如渊，“此事关乎苍生安危，乃是头等大事，分秒必争，岂能因门户之见延误时机？依老夫之见，不如让林师侄暂居执法堂，由我宗联合天机阁、药王谷各派高人共同指点，助她尽快掌控传承，也好早日应对浩劫。”

　　这话看似公允，处处为苍生着想，却让林小满脊背发凉——执法堂前日问询时的步步紧逼、暗用迷魂术的手段还历历在目，若真去了执法堂，无异于羊入虎口，只能任人摆布。

　　殿内顿时分成几派，各执一词。天机阁力主带林小满回阁，倚仗观星台的便利招揽人心；执法堂欲将她留在宗门掌控，暗藏觊觎传承之心；药王谷则从中调和，提议三方轮流指导，实则也想从中窥探星曜传承的奥秘。众人各怀心思，争论声渐起，林小满站在殿中，只觉自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珍宝，任人评说争抢，毫无自主之力。

　　就在争执愈演愈烈，气氛愈发僵持之际，一直靠在殿柱旁冷眼旁观的韩峥突然嗤笑一声，声音清冽，带着几分讥诮，瞬间压过了殿内的纷扰。

　　“诸位前辈争来争去，倒是热闹，可曾问过当事人愿不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骤然聚焦在他身上，有诧异，有不满，更有长老面露愠色。韩峥却浑不在意，赤瞳中满是桀骜，语气直白得不留半分情面：“若是林师妹不愿，难不成各位前辈还要强抢不成？”

　　这话太过直白，直指众人私心，几位长老顿时面露不悦，脸色沉了下来。玄冥真人更是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如刀，扫向韩峥：“韩师侄，休得胡言！长辈议事，岂容你这般放肆，注意你的言辞！”

　　“晚辈失礼了。”韩峥微微颔首，嘴上认了错，脸上却毫无歉意，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是晚辈忽然想起，宗门戒律第一条便写着：不得强迫弟子显露私密传承，不得干预弟子道途选择。想必各位长老德高望重，不会忘了吧？”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骤然浇在众人头上，殿内气氛瞬间僵住，争执声戛然而止。

　　林小满抬眸望向韩峥，眼底掠过一丝感激——她虽不知韩峥为何会这般仗义执言，但这番话，无疑是帮她解了围，也让她有了开口的余地。

　　玄诚真人适时打破沉默，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韩师侄说得有理，此事终究要看林师侄的心意。林师侄，你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这一刻，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小满身上，期待、施压、审视交织在一起，落在她肩头，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回答，将决定她未来的道途走向，甚至关乎性命安危。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抬眸时眼底已然没了半分犹豫，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弟子自幼入青云，受宗门教养，饮师尊教诲，自是以青云宗为重，绝不负宗门期许。只是星曜传承事关重大，更牵连三界浩劫，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掌门与诸位前辈容弟子静心考虑三日，三日后必给诸位一个答复。”

　　这个回答既表明了对青云宗的忠心，稳住了宗门立场，又巧妙避开了各方的逼迫，为自己争取了缓冲时间，可谓周全。

　　玄诚真人满意点头，抚须道：“好，便依你所言。三日后，我等再于凌霄殿议事，定夺此事。”

　　众人见状，虽各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纷纷起身离去。林小满随云弈走出凌霄殿时，眼角余光瞥见玄机道人驻足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动，一道细微的灵力传入她的识海，正是传音入密：“小友若改变主意，随时可来天机阁寻老夫。记住，唯有天机阁的观星台，能助你窥探星象天机，避开即将到来的死劫，莫要错失良机。”

　　林小满心头一震，脚步微顿——死劫？玄机道人所言的死劫，究竟是与“虚无”复苏相关，还是另有隐情？

　　她抬眸望向殿外，晴空万里，阳光正好，可她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如乌云压顶，山雨欲来。

　　或许，她该去一趟那处上古遗迹，找星痕问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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