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傀儡

　　“控制”这个词像一把冰锥，刺穿了陆司辰濒临崩溃的意识。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门口。

　　阳光在那身影周围勾勒出一圈刺眼的光晕，那是林微漾。她站在那里，穿着江屿给她换上的干净衣物，身姿依旧纤细，但站立的姿态却有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她的眼睛睁着，空洞地望向仓库内部，瞳孔里没有焦点，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仿佛两口干涸的深井。

　　她没有看陆司辰，也没有看江屿，只是那么“站着”，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江屿紧紧扶着她，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我……我就转个身拿水的功夫，她就自己坐起来，然后……然后就往门外走！我怎么喊她都没反应，力气大得吓人！我根本拦不住！”

　　陆司辰胸口那片虚无剧烈地灼痛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不是因为信息残响，而是因为眼前这骇人的景象！

　　“它”的“观察”结束了？还是……发现了他的窥探，采取了更直接的反制？通过那条残存的连接，反向操控了这具被“锚定”的躯体？！

　　“微漾……”陆司辰的声音嘶哑破碎，他试图从金属台上撑起身体，但那股来自维度另一端的冰冷清理意志，如同无形的山峦，依旧压在他的意识上，让他动弹不得。

　　林微漾（或者说，操控着她的那个存在）对陆司辰的呼唤毫无反应。她那空洞的目光，缓缓扫过仓库内部，最终，定格在了陆司辰身下那个布满了杂乱导线和闪烁指示灯的简陋金属台上。

　　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了陆司辰刚刚呕出的、溅在金属台边缘的鲜血上。

　　那些鲜血，似乎还残留着他疯狂推演时溢出的、微弱的信息残响波动。

　　她（它）抬起脚，以一种机械的、精准得不像人类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金属台走来。

　　江屿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弹开，踉跄着撞在旁边的货架上。

　　“辰哥！小心！”江屿惊恐地喊道。

　　陆司辰眼睁睁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越来越近，看着那具承载着他所有爱恋与痛苦的躯体，被未知的存在驱动着，如同执行清除程序的机器人，走向自己。

　　他想反抗，想挣扎，但意识与身体的连接仿佛被切断，只能徒劳地感受着那股冰冷的清理意志顺着连接蔓延，如同冻僵了他的神经。

　　林微漾在金属台前站定。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苍白的手指伸向陆司辰的额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凝聚着一丝微弱的、与头顶那颗血色伴星同源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她要……清除他。清除他这个试图窥探秘密、并找到了潜在威胁（共振频率）的“病毒”！

　　陆司辰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却无比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毫无生气的灰白，巨大的悲痛甚至压过了恐惧。

　　难道……他拼尽一切，最终要死在自己最爱的人（的躯体）手下？

　　就在那凝聚着毁灭能量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额头的瞬间——

　　异变再生！

　　林微漾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那死寂的灰白中，陡然闪过一丝极其痛苦、极其挣扎的神色！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疯狂闪烁，仿佛两个意识正在这具躯壳内激烈地争夺控制权！

　　是林微漾！是她自己的意识！在“它”的控制下，她竟然再次挣扎了起来！

　　“司……辰……”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带着泣血的艰难，从她颤抖的唇缝中挤了出来。

　　只有两个字。却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紧接着，她眼中那丝挣扎的光芒被更强大的灰白再次压制下去，抬起的手继续落下！

　　但就是这短暂的停滞，这用意志挣来的一瞬间，为陆司辰争取到了唯一的机会！

　　那股压制着他意识的冰冷清理意志，因为林微漾本体的反抗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

　　陆司辰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被冻结的神经瞬间接通！他猛地偏头，躲开了那落下的指尖，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吓得呆住的江屿嘶吼：

　　“手机！把我推算出的……频率……发出去！发给普罗米修斯！快！！”

　　几乎在他吼出的同时，林微漾（它）的手掌重重拍在了金属台上！

　　“轰！”

　　一股无形的能量冲击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爆发开来！那个由破烂零件搭建的金属台连同上面的仪器，瞬间扭曲、变形，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

　　陆司辰被这股冲击力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江屿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但听到陆司辰的吼声，他连滚爬爬地扑到陆司辰刚才躺过的位置，在一片狼藉中疯狂翻找那部旧手机。

　　林微漾（它）缓缓转过头，那双重新被死寂灰白填满的眼睛，锁定了正在寻找手机的江屿。

　　她抬起手，指尖再次开始凝聚能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外，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以及汽车引擎的轰鸣和急促的脚步声！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特别行动部队！立刻停止一切抵抗！”

　　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威严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同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焦急的女声也传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晰：

　　“陆司辰！我是苏念！我们找到普罗米修斯留下的紧急联络点了！坚持住！”

　　仓库内，即将对江屿发动攻击的林微漾（它），动作猛地一顿。她那空洞的眼睛微微转动，似乎是在处理这突如其来的、计划外的变量。

　　而被摔得七荤八素、口鼻溢血的陆司辰，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江屿终于从零件堆里抓出了那部屏幕碎裂却依旧亮着的手机，正颤抖着手指，按下了发送键……

　　他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却牵动了满身的伤痛，最终，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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