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远洋的邀请

　　第一节：小泽的视频通话

　　星期一的上午，我正在周教授家打扫…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在书房响起时，周教授正在给文竹修剪枯叶。

　　看到屏幕上跳动着儿子的头像，他放下剪刀，缓缓按下。

　　小泽的笑脸瞬间占满屏幕，背景是敞亮的美式厨房，小杰米娅，快来看爷爷！

　　两个小脑袋立刻挤进镜头，爷爷，爷爷…米娅举着新买的布娃娃，小杰迫展示着刚掉的门牙。

　　周教授扶了扶眼镜，笑了…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花白的鬓角，将他的笑意染得更温暖了。

　　等孩子们闹腾完跑开，小泽凑近镜头，语气变得认真：爸，我们一家四口，正式邀请您过来养老。他顿了顿，琳达已查过了，现在办探亲签证很方便。您过来这边，让我们好好陪陪您。

　　周教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茶水的热气氤氲上升，在他的镜片上蒙了层薄雾。

　　他摘下眼镜慢慢擦拭…

　　你们有心了。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石榴树上，只是我这把年纪，经不起长途奔波了。

　　我们给您买商务舱，躺着就过来了。小泽急忙道，再说您身体硬朗着呢，上次体检报告不是很好吗？我们这边医疗条件比国内好多了。

　　周教授没有接话，书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视频那头传来碗碟的轻微碰撞声，一个非洲裔女人哼着轻快语调，她正在宽敞的厨房里忙碌。

　　镜头扫过厨房外的客厅，小杰和米娅正趴在地毯上专注地拼着乐高，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呀，那房间真大…比史家别墅的客厅也大…我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心里盘算，我做过好多家别墅，周教授儿子的家，比哪一家的都阔气…小泽在澳大利亚有帮手，有宽宅，日子过得真是滋润……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周教授的夫人云雪梅，他那个姑姑是干啥的？给他留了这么多的遗产，这才是大富贵的人家啊！…可惜喽…有财无命消受啊！

　　想着这些我看向了周教授…他默不作声…只是看着镜头。

　　小泽见父亲沉默，目光又飘向窗外，语气带上了几分恳切：

　　“爸，你看你总是一个人守着这老房子，我们实在不放心。这边环境好，空气也好，特别适合养老。你来了，每天都能看到孙子们，后院还有好多地方，你不是喜欢种菜吗？随便你折腾。”

　　周教授终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儿子，他笑容温和：“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这老石榴树今年结了不少果，你们要是在家，就能尝到了，甜得很。”

　　他巧妙地避开了邀请，将话题引向了那棵石榴。

　　哎呀，这个老头…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不少…我站在后面看着，只想笑…

　　“爸，石榴树再好，也就是棵树嘛。”小泽有些无奈，“这里什么都有，您过来，喜欢石榴树想种几棵种几棵…

　　爸…您就过来吧，这些年，我已经受够，您别让我们总是隔着屏幕对话了。好吗？”

　　“我啊，是这老房子的根，挪不动了。”周教授拍了拍红木书桌，“你们在那边扎根，是好事。我这边也有我的老伙计们，下下棋，聊聊天，不寂寞。再说，我这把老骨头，过去岂不是给你们添乱？你们的生活节奏，我适应不了。”

　　“怎么会是添乱呢？我家有三个菲佣，您过来会好好照顾您的，不行再给您请一个中国保姆…琳达也一直说想接您过来……”小泽还在继续劝说。

　　“小泽，”周教授打断他，“你的孝心，爸心领了。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水土，我在这片水土活了一辈子，习惯了。你们有空了，可以回来看看。爸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他的话像书房里那杯渐渐凉掉的茶，却再无热气。

　　视频那头，小泽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

　　阳光偏移，不再照亮周教授的鬓角。

　　书房里，一时静了下来！

　　琳达走了过来，她对着镜头满脸笑意：“爸爸，您来吧，我们都特别欢迎您。您要是再不来，小泽说他是一个物质上的富翁，情感上的乞丐，他会很痛苦的，爸爸…我非常非常的爱小泽，他不开心我也会跟着痛苦！爸爸…”琳达说的恳切…

　　哎，这有钱人家的儿媳妇真贴心，想起我自己的儿媳妇，我心里忽然有点酸…转念又一想，或许我们穷人家的儿媳妇，为了这生活的一日三餐，琐碎事情，根本没有闲下来的心情去经营感情吧！

　　想到这…我向屏幕…周教授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些。

　　琳达漂亮，有自己的事业，还给小泽生了两个孩子，她对小泽温柔体贴，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周教授对这个儿媳是满意的。

　　周教授笑了笑：“琳达，谢谢你。看到你和小泽夫妻恩爱，孩子们活泼可爱，爸爸就是最高兴的。”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小泽期盼的眼神，缓缓地说：“小泽的心思，我明白。但你们也要理解爸爸。”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上那本翻旧了的《诗经》，“我这里，有相处了几十年的老邻居，早上约好去公园遛弯；有一辈子熟悉的校园，一草一木都认得；还有这满屋子的书，它们陪我的时间，比小泽还长呢。”

　　视频那头，小泽听着父亲平静的话语，看着父亲身后那排书架，脸上的期待化为了沉默。

　　但小泽始终注视着周教授。

　　让我好好想想。周教授关掉了摄像头。

　　视频通话结束了。

　　第二节：彼此的心思

　　小泽和琳达终究没能说服父亲，关掉视频后…只听见窗外石榴树叶的沙沙声。

　　周教授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越过书桌，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他的手边。

　　他抬走手，没有端茶，拉起了我的手。

　　我没有动…静静的看着周教授…

　　他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青青，”他唤着我的名字，“你都听到了。”

　　我点了点头，回握住他微凉的手…

　　他缓缓地说：“我哪里是舍不得那几棵老树，几本旧书……我这把年纪，最舍不得的，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你平时照顾我像雪梅一样妥帖，你的心思又如像巧英一样灵动…”

　　哦哦，我恍然大悟，这个老头原来把我比成了巧英和雪梅的结合体…难怪他对我那么好…哼…老帮子，我是刘青青，不是任何人的结合体……

　　可转念一想，管他的呢！我又不是他老婆…他对我好，是真的就行…

　　周教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是舍不得离开你。”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再抬起时，里面漾开了近乎孩童般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书房里，茶香袅袅，时光在这一刻，变得缓慢了，仿佛他刚才拒绝的那个繁华世界，远不及此刻老书房里的相依实在。

　　听到周教授那句“我是舍不得离开你”时，我心里一热。

　　看着他那双眼睛，我情不自禁地俯身，我的脸颊轻轻靠近了他的脸。

　　我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他脸颊上的皱纹，想抚慰一下他此刻纠结的内心。“我知道，”我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我的触碰似乎摁了一下开关。

　　周教授伸出双臂，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

　　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呼吸温热。

　　他的手在我背后摸索着…

　　“青青……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沧桑，聚散离合……原以为到了这把年纪，心早就静如止水了。可老天爷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这样一个情投意合的人……”

　　他看着我，“我怎么能舍得走？我怎么离得开这个有你在的地方？可是……小泽和两个孙子，他们是我的亲骨肉……看着他们在屏幕里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想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他内心的挣扎在这一刻，完全表露了出来…

　　我朝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

　　我故意调侃道：“哎呀，周老师，你儿子有钱住大别墅，你自己又这么风流倜傥——虽然确实是老了点哈？要真去了国外，找个洋老伴儿也挺好。我看小泽的洋媳妇琳达就相当不错，温柔又能干。”

　　周教授先是一愣，随即被我这话逗得笑出了声，“哈哈”…他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胡说八道。”

　　“哈哈哈，…”我也笑了。

　　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我：“

　　别墅再大，没有想见的人，也是空的。琳达再好，那是儿子的媳妇，跟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了：“我这辈子最后的好运气，大概就是遇见你了。别的都是虚的，只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窗外，石榴树的影子在微风里轻轻晃动……

　　听到周教授这番告白，我心里猛地一沉，“哎呀，这个老头子还动了真心了……” 我暗自思忖。

　　“我只以为我们就是互相取暖，做个伴儿……哎……”

　　我的思绪不由又飘向了李春春桃。

　　那个比我小十多岁的女人，她眉眼温柔，性子安静。“李春桃年轻，没文化不活泛，她实在的性子，有利于我掌控……”

　　这个现实的念头冒了出来。更重要的是，她是个“石女”，她很难找到合适的归宿…也许我们俩才能走到最后。

　　她年轻，能陪伴我更久，等我女儿长大了，她还能照顾我的晚年……我在心里盘算过不止一次。

　　而——周教授此刻的深情却变成了一种负担。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盘算里时，周教授竟将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嘴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带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味道…

　　我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地想推开，却又顾忌着他的心情…动作迟疑了……

　　我对李春桃的盘算和“利于掌控”的念头，让此刻的亲密接触变得像是一场表演。

　　窗外的阳光明媚，书房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周教授的这个吻，轻柔而克制，很快就分开了。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依然带着未消散的期待。

　　这眼神让我更加清醒~~

　　我低下头，借整理他的衣领来掩饰内心。

　　周教授虽然风度儒雅，学问深厚，可人若到了老年，褪去教授的身份…说到底，他也是个需要人陪伴的‘糟老头子’。” 我在心里冷静地剖析着……

　　“但是……”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糟老头子’的智慧，却像一潭深深的湖水，表面平静，湖底却深不可测。”

　　我见识过他如何四两拨千斤地应对难缠的访客，也听过他三言两语点透世事的本质。

　　这种智慧，不是李春桃那种简单实在能比的。

　　和他在一起，我常常觉得自己是透明的，我那点小心思，恐怕根本瞒不过他。

　　——我很难完全摸透他。

　　那么，我和他什么样的关系才是最最有利的？

　　——答案明确。

　　和他保持现状，成为互相取暖的伴，才是最好的。”既享受他的儒雅智慧和现有的生活条件，又不必卷入太深的情感纠葛，承担他晚年全部的责任和变数。

　　他给了我物质和尊重，我会报以精心的照料和陪伴。

　　——这样，我也不会吃亏。

　　想通了这一点，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

　　“你看你，胡子都扎人了。”我轻声嗔怪道…

　　“我早晨才刮的胡子，”周教授摸向下巴…

　　一种务实的轻松感弥漫开来。

　　我心情好了，高兴了，他若也有兴致，我们就在一起消磨一下身体的性趣，各取所需，来去自由。

　　“是呢，你的胡子还长的挺快的，那说明你的雄性激素还挺多，”哈哈。我笑着调侃他。

　　周教授摸着胡子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此时，一个更大胆的念头，骤然照亮了我的内心深处。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台刚刚结束视频的平板电脑，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大洋彼岸那个宽敞明亮的客厅…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一个近乎奢望的设想在心中疯狂滋长：“如果他能改变主意，接受儿子的邀请，并且……能把我和我的女儿一起带到澳大利亚……”

　　这个念头让我血液发热。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我的女儿就能彻底脱离现在这个阶层，拥有我无法想象的未来……”

　　…去迎合他、陪伴他，更深入地卷入他的生活，那样也值了！——完全值得！”

　　一股混杂期冀的热情涌了上来。

　　我抱着周教授那张布满智慧皱纹的脸，又亲了两下，然后地慢慢移开，娇嗔道：“瞧你，嘴都说干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经意地朝厨房走去，步伐放得有些慢。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周教授的目光黏在了我的背上。

　　他果然像一只饿了许久的老猫，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那脚步声带着一种被撩拨起来的渴望。

　　我走到客厅与卧室的交界处，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同时，他从身后拥住了我，手臂有力而执拗。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有些急促。

　　他没有说话，拥着我走进了旁边的卧室。

　　我半推半就，顺从他……

　　身体的交融并未带来心灵的弥合。

　　他渴望的是温存与陪伴，而我盘算的，却是远方那个为我女儿铺就的未来。

　　卧室里…周教授的呼吸平缓，带着一种释放后的安宁，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旧式的吊灯……

　　第三节：回家留言

　　我挪开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臂，起身披上衣服，踱回客厅，目光再次落在那台带着希望的平板电脑上。

　　大洋彼岸的繁华景象似乎还在我眼前晃动，“带我和女儿一起去……” 这个念头搅得我心绪难平。

　　我一定要全身以赴的去试一试…

　　我穿好衣服，走进厨房，我煮了一碗馄饨，吃完把碗洗了，又回到卧室门口，趴在门上听了听，周教授还在打着呼噜…

　　我返回厨房，找出一个碗，准备了虾皮，紫菜，香菜，等周教授醒来，他自己煮馄饨吃呗…

　　安排好这些，我在冰箱的留言贴上写道：“周老师，怕吵醒您，我先吃了，您醒来自己煮馄饨呗！”在留言后面，我又加上了一个自制的笑脸…

　　穿上外套，轻轻推开门…我走出了周教授的家…

　　刚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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