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休整与裂痕

　　撤离的路途远比深入时更加艰难，不仅要面对逐渐恢复活性、开始零星袭扰的邪能生物，更要承受着伤员拖累和士气低落的压力。每一次遭遇战都变成了消耗意志的拉锯，每一次短暂的休息都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苍曜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最前线与后卫之间，他的银发因沾染血污和泥泞而失去光泽，俊美冷硬的脸上也多了几道浅浅的划痕，但那双金瞳却如同永不会熄灭的寒星，冷静地指挥着每一次遭遇、突围、迂回。他的左肩活动时依旧带着不自然的僵硬，眉心的冰冷烙印在激烈战斗或情绪波动时仍会隐隐作痛，但都被他强行压下，未曾对任何人提起。苏叶昏迷不醒和源石受损的现状，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却也化作了最冰冷的动力。

　　五日后，这支残破却依旧顽强的队伍，终于遥遥望见了银月部落那高耸的、闪烁着加固符文光芒的围墙。当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确认的号角，围墙大门轰然洞开时，所有归来的战士，包括苍曜在内，都难以抑制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是更深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部落内早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留守的族人看到队伍中大量空缺的位置、战士们身上累累的伤痕、被抬着的伤员，以及被狼王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气息奄奄的苏叶时，欢呼声卡在了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抽泣和沉重的叹息。胜利的代价，如此残酷。

　　苏叶被立刻送入了巫医堂最深处、由薇尔娜亲自布置的静养室。各种温养灵魂、固本培元的珍贵药材被源源不断地送入，数名最有经验的巫医轮番看护。源石也被恭敬地请入静室，放置在苏叶身边，虽然光芒黯淡，裂痕宛然，但薇尔娜发现，当源石靠近苏叶时，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极其微弱的能量交换，苏叶那近乎沉寂的灵魂波动，会稍稍平稳一丝。这微小的发现，成了黑暗中的一点星光。

　　苍曜则强撑着处理完最紧急的军务汇报和伤员安置，拒绝了所有让他休息的劝告，回到了自己的石屋。他屏退左右，独自站在冰冷的石壁前，缓缓脱下破损的护甲和沾染血污的衣物。当左肩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即使早有准备，他的瞳孔还是微微一缩。

　　之前被邪能蛛网侵蚀、又强行压制邪毒留下的疤痕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紫色，隐隐有墨绿色的细小纹路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虽然被一股银色的能量死死禁锢在肩胛区域，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而眉心的皮肤下，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墨绿光点，若隐若现。

　　腐渊的烙印，并未因节点被净化而消失，反而因为他在战斗中频繁动用力量、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更加顽固，甚至开始缓慢侵蚀他设下的封印。那丝潜伏在灵魂深处的冰冷低语，也比以往更加清晰了些，尽管还无法动摇他的意志，却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潜在的威胁。

　　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方法，不仅是为了苏叶和源石，也为了他自己，为了整个联盟。

　　次日，银月部落议事厅。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苍曜、烈牙、云翔三位核心首领再次聚首，此外还有几位及时赶到、得知节点之战惨烈经过的其他大部落代表，包括雪熊族、沙蝎族、灵狐族等。

　　苍曜简要通报了死亡沼泽节点之战的最终结果——成功摧毁三处节点，暂时延缓腐渊之主降临，但付出了苏叶重伤昏迷、源石受损、联军精锐伤亡近半的沉重代价。当听到源石出现裂痕时，在场所有首领的脸色都变了。

　　“……情况便是如此。”苍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沉稳，“腐渊之主虽受挫，但其本体未损，威胁仍在。我们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做两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苏叶，修复源石；第二，找到增强我们自身力量、或能对腐渊之主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方法。”

　　灵狐族的狐言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精明与试探：“狼王所言极是。只是，救治苏叶大人和修复源石，连银月部落的巫医们都束手无策，我等又能有何良策？至于增强力量……谈何容易。”

　　“关于这个，”苍曜看向众人，金瞳中闪过一丝锐芒，“在节点被净化后，源石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曾向我传递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信息碎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信息提到了‘始源’和‘地’。”苍曜缓缓说道，“我与云翔族长商讨后，推测这可能指的是‘始源地’——源石最初诞生或被发现之地。”

　　议事厅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始源地？传说之地？”沙蝎族首领，一位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汉子，沙哑开口，“我族古老壁画中，似乎有过模糊记载，提到过世界之初，有生命之石自混沌中孕育，落于大陆某处，滋养万物……但那只是虚无缥缈的神话。”

　　雪熊族首领瓮声瓮气地接口：“我族萨满的古歌里，也唱过‘银绿之星自北方极寒之地升起，播撒生命之种’，不知道是不是指这个。”

　　北方极寒之地？众人心中一动。

　　云翔族长展开一卷粗糙的兽皮地图，上面绘制着大陆北境的简略轮廓。“结合各族的古老传说和信息碎片，‘始源地’很可能位于大陆极北的‘永冻冰原’深处。那里环境极端恶劣，是生命的禁区，但也正因如此，才可能保存着最古老、最原始的秘密。”

　　“永冻冰原……”烈牙咂咂嘴，“那地方可比死亡沼泽名声还差，进去的探险队十不存一。现在去那种地方找什么始源地，靠谱吗？”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苍曜沉声道，“源石在受损时特意传递这个信息，绝非无的放矢。始源地可能隐藏着修复源石、唤醒苏叶的关键，甚至可能藏着对抗腐渊之主的真正奥秘。我们必须去探一探。”

　　“谁去？怎么去？”狐言长老追问，“如今联盟损失惨重，需要力量防守。永冻冰原路途遥远险恶，需要精锐中的精锐。”

　　苍曜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烈牙和云翔身上：“此次探险，贵精不贵多。我亲自带队，银月部落会派出最精锐的战士。烈牙首领，云翔族长，联盟的防务和救治苏叶的事情，需要你们多费心。”

　　烈牙眉头一拧：“你要自己去？不行！太危险了！而且苏叶她……”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苍曜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寻找始源地，可能是救她的唯一希望。联盟需要有人坐镇，你和云翔是最合适的人选。银月部落的防御体系已经完善，薇尔娜会全力救治苏叶。我会尽快带回线索或……解决之道。”

　　他的决心显而易见。烈牙张了张嘴，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云翔族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协调鹰族，为你们提供最大限度的空中侦察和支持。但永冻冰原气候诡谲，空中优势可能大打折扣，你们务必小心。”

　　计划初步敲定。一支由苍曜亲自率领的、规模最小但实力最强的探险队开始组建，目标直指传说中大陆极北的永冻冰原，寻找那神秘的“始源地”。

　　而在银月部落的静室中，昏迷的苏叶依旧沉睡，她身边的源石，裂痕在极其缓慢地弥合，内部那点微弱的银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闪烁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远在死亡沼泽中心的暗蚀光柱，在经历了几日的剧烈波动后，逐渐恢复了稳定，甚至……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分。腐渊的低语，在无人知晓的维度，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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