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撤离之路

　　撤离的命令下达，残存的队伍如同负伤的野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失去同伴的悲痛，迅速而沉默地撤离了东部节点区域。空气中残留的净化气息与尚未完全散去的邪能混合成一种怪异的气味，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的惨烈。

　　苍曜抱着苏叶，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迅捷。怀中的人轻得不可思议，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眉心间还残留着一丝与源石同源的、极其微弱的银绿色光痕，显示着她尚未完全断绝的生机。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这让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

　　两名狼族战士搀扶着受伤的同伴，雪熊族战士则背负着阵亡者的遗体和重要的装备，一行人迅速穿过变得相对“安静”了许多的沼泽外围。那些低阶邪能生物似乎因为高阶节点的覆灭和腐渊意志的暂时退却而陷入了混乱，加之净化场域最后的余威犹存，撤离的路上并未遇到太多阻碍。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死亡沼泽深处那道暗蚀光柱虽然黯淡了一丝，却依旧矗立，如同悬在所有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腐渊之主的愤怒，绝不会就此平息。

　　通讯室中，烈牙和云翔也分别汇报了情况。西路和南路小队同样伤亡不小，尤其是烈牙的队伍，在规则压制的最后阶段为了强行击溃暗蚀之瞳，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核心战力尚存。三支队伍按照预定方案，朝着沼泽边缘一处隐秘的山谷汇合点赶去。

　　数小时后，三支伤痕累累的小队终于在山谷中汇合。

　　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和沉重的沉默。篝火被点燃，驱散着山谷的阴冷湿气，也映照出一张张疲惫、染血却依旧坚毅的脸庞。

　　苏叶被安置在最干燥避风处铺开的厚厚兽皮上，薇尔娜（随南路队行动）立刻上前接手，仔细检查她的状况，脸色越来越凝重。苍曜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叶苍白的脸，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烈牙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卸下破损严重的臂甲，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只是随意撒上些药粉，目光看向苍曜怀中的苏叶，沉声问道：“苏叶她……怎么样？”

　　苍曜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薇尔娜检查完毕，才嘶哑开口：“如何？”

　　薇尔娜眉头紧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灵魂波动……近乎沉寂。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肉体上的伤反而不重，主要是严重的透支和……某种灵魂层面的损耗。”她顿了顿，看向被小心翼翼放在苏叶身边的那块源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源石的情况……也很奇怪。能量几乎枯竭，而且……上面出现了裂痕。”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沉。源石是他们对抗腐渊最大的依仗，如今竟然受损了？！

　　云翔族长展开破损的羽翼，清冷的眼眸扫过源石上那几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缓缓道：“最后那一击，是苏叶大人以自身灵魂为桥梁，彻底引动了源石的本源意志。那种程度的力量爆发，对媒介和引导者都是巨大的负担。源石积累了无数岁月的力量被短时间内近乎抽空，出现裂痕不足为奇。苏叶大人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反噬。”

　　苍曜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他当然知道苏叶做了什么，那种毫无保留敞开灵魂、近乎献祭般的举动，现在想来依旧让他后怕不已。

　　“有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干涩。

　　薇尔娜沉吟片刻：“我已经给苏叶大人用了最好的固本培元、滋养神魂的药剂，但效果甚微。她的情况，更像是……灵魂陷入了最深的自我保护性沉眠，寻常药物难以触及。或许……需要时间，或者……某种特定的契机才能唤醒。”

　　她看向源石：“至于源石，我能感觉到，它内部的能量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行恢复，裂痕也在微不可察地弥合。但这需要的时间……可怕不会短。”

　　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烈牙一拳砸在地上，火星四溅：“他娘的！节点是毁了，可那鬼东西的本体还在！苏叶和源石却都成了这样！接下来怎么办？”

　　云翔看向苍曜：“狼王，腐渊之主经此一挫，降临的进程可能会被延缓，但也可能促使它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我们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

　　苍曜的目光从苏叶脸上移开，扫过众人疲惫而坚定的脸庞，最后落在那块布满裂痕的源石上。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源石的表面，冰凉粗糙的触感下，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依旧纯净的暖意，以及一种深沉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的“疲惫”感。

　　突然，他的指尖微微一颤。就在他触碰的瞬间，源石内部，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意念碎片，顺着接触传递而来——并非完整的语言或图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指向”感，以及一个残缺的词汇：“……始源……地……”

　　“苍曜？”烈牙察觉到他神色有异。

　　苍曜收回手，金瞳之中光芒闪烁，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源石……似乎在传递一个信息，非常模糊。提到了‘始源’和‘地’。”

　　“始源地？”云翔眉头微挑，“难道是指……源石最初诞生或者被发现的地方？”

　　烈牙挠了挠头：“那地方在哪儿？有什么用？能救苏叶和修好这石头？”

　　苍曜摇头：“不清楚。信息太残缺。但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源石在受损状态下依然传递信息，说明那里或许有解决当前困境的方法。”

　　他站起身，尽管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疲惫与伤痛，但作为领袖的责任感支撑着他：“当务之急，是带着伤员和……苏叶，安全返回联盟大本营。我们需要休整，需要整合所有情报，也需要弄清楚这个‘始源地’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看向云翔和烈牙：“通知所有联盟部落，提高最高警戒级别。腐渊之主不会善罢甘休。在我们找到下一步方法之前，必须守住现有的防线。”

　　云翔和烈牙郑重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鹰族战士滑翔落下，脸色凝重：“报！死亡沼泽方向观测到异常能量扰动！暗蚀光柱虽未增强，但沼泽内部的邪能活性正在快速回升，且……有大规模邪能生物聚集、向沼泽边缘移动的迹象！”

　　果然！反击来得比预想中还快！

　　苍曜眼中寒光一闪：“立刻拔营！全速撤回银月部落！”

　　篝火被迅速熄灭，伤员被小心抬起。苍曜再次将苏叶稳稳抱起，感受着她轻若无物的重量，心中的决意如同淬火的钢铁。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那“始源地”是希望还是更大的挑战，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怀中的人，也为了身后需要守护的一切。

　　撤离的队伍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山谷，奔向归途。而在他们身后，死亡沼泽的黑暗，正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外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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