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产房外的守望

　　夜色未央，城市的霓虹透过私立医院VIp产房套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林小溪被稳妥地安置在产床上，身下是柔软的防水垫。规律的、逐渐增强的宫缩如同潮汐，一波波席卷而来，提醒着她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正在步步逼近。

　　产房里并非只有冰冷的医疗器械和无影灯。顾言琛早已将这里布置过，柔和的暖光取代了刺眼的手术灯，角落里甚至摆放了一台小巧的香薰机，散发着舒缓的薰衣草气息，墙壁上挂着一幅他们上次旅行时拍的星空照片——是他特意带来的，希望能给她力量。然而，当真正的产程启动，这些温馨的点缀似乎都退居其次，空气中弥漫开的是消毒水味道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

　　顾言琛换上了无菌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此刻紧紧锁在林小溪身上，里面翻涌着担忧、心疼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欲。他按照医生的指示，坐在产床一侧，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心依旧带着未干的汗意，却异常坚定有力。

　　“溪溪，别怕，我在这里。”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医生说了，宫口开得很快，一切都很顺利。”

　　小溪点了点头，想对他笑一笑，但一阵更强烈的宫缩袭来，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手下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即将逸出的痛呼咽了回去，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顾言琛感受到掌心的刺痛和她身体的紧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立刻倾身过去，另一只手拿着柔软的白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她额角的汗珠。

　　“疼就叫出来，别忍着。”他低声哄着，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说过的，疼就咬我，抓我，怎么样都行。”

　　他试图将自己的手臂递到她唇边，却被小溪虚弱地推开。

　　“不要……”她喘息着，声音因忍痛而微颤，“你……你陪着我就好……”

　　她不需要伤害他来缓解疼痛，她只需要知道，他在这里，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助产士在一旁专业地指导着呼吸：“顾太太，对，就是这样，鼻吸口呼，节奏放慢……很好，非常棒……”

　　顾言琛像个最认真的学生，一边紧盯着小溪的状态，一边将助产士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然后笨拙却又无比耐心地在她耳边重复，引导她：“溪溪，听她的，深呼吸……对，慢慢来……看着我，看着我眼睛……”

　　他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眼中。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小溪看到了毫无保留的爱意、支持和一种与她共担痛苦的决心。这比任何止痛药都更能给予她力量。

　　宫缩的间歇，小溪得以短暂喘息，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顾言琛立刻用温水浸湿的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脸颊和脖颈，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端起旁边准备好的参汤，用小小的勺子，一口一口，极有耐心地喂到她嘴边。

　　“喝一点，补充体力。”他的声音低醇，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小溪顺从地喝了几口，温热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力气。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专注的脸，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着她，仿佛有他在，再大的风浪也不再可怕。

　　然而，随着产程的推进，宫缩越来越频繁，强度也越来越大。小溪的忍耐力逐渐被消耗，压抑的痛哼声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唇齿间溢出，身体也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她紧紧攥着顾言琛的手，指节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顾言琛看着她在疼痛中挣扎，脸色苍白，秀眉紧蹙，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或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因为痛苦而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的心如同被凌迟。他恨不能以身相代，恨自己无法分担她此刻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医生，能不能……能不能再用点药？”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麻醉医生，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顾总，此刻只是一个心疼妻子到无以复加的普通丈夫。

　　“顾先生，我们已经用了最大安全剂量的镇痛泵了。”医生温和而专业地解释，“分娩痛是生理过程，完全无痛是不现实的，顾太太现在的反应在正常范围内，请您相信我们，也相信顾太太。”

　　顾言琛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重新低下头，将小溪汗湿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沙哑而充满了疼惜：“溪溪，对不起……让你这么疼……”

　　小溪在阵痛的间隙，模糊地听到他的话，用力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被新一轮的剧痛淹没。她闭上眼，将所有力气都用来对抗那撕扯般的疼痛，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

　　时间在疼痛的煎熬中似乎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助产士的声音带着鼓励响起：“好了，顾太太，宫口开全了！看到宝宝的头了！来，我们准备最后冲刺！听我指挥，我让你用力的时候，就深吸一口气，然后像解大便一样往下用力！”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产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而专注。医生和助产士各就各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用力！”助产士发出指令。

　　小溪憋足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使劲。顾言琛站在她身侧，一只手始终被她紧紧抓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他俯身在她耳边，不断地鼓励，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

　　“溪溪，加油！你可以的！”

　　“老婆，我在，我陪着你！”

　　“我们的宝宝马上就要来了，再坚持一下！”

　　“你很棒，非常棒！”

　　他的话语或许有些凌乱，却充满了最原始的情感和力量。小溪在他的鼓励和专业的指导下，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病号服，体力在急速消耗，但她眼神里却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为了他，为了他们共同期待的孩子。

　　顾言琛看着她因用力而涨红的脸，看着她疲惫却依旧坚韧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动冲上眼眶，让他视线模糊。他的小溪，他的妻子，正在为了他们的家庭，进行着这样一场伟大而艰辛的战斗。

　　在一次漫长而艰难的用力后，小溪几乎脱力，瘫软在产床上，大口喘息着，眼神有些涣散。

　　“我不行了……言琛……我没力气了……”她带着哭腔，声音微弱。

　　“你可以的！溪溪，你可以的！”顾言琛的心猛地一沉，他用力握紧她的手，几乎是用吼的，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看着我！看着我！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了我，为了宝宝，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她几乎被疲惫和痛苦淹没的意识中炸响。小溪看向他，看到他泛红的眼眶里那不容置疑的信任和鼓励，一股莫名的力量又从身体深处涌起。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最后一次宫缩的契机，用尽了生命全部的力气，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带着决绝意味的嘶喊。

　　就在那一瞬间——

　　“出来了！头出来了！”助产士惊喜地喊道。

　　紧接着，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啼哭，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划破了产房里所有的紧张和压抑！

　　那哭声充满了生命力，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正式降临。

　　一切都静止了。

　　林小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产床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但她苍白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了一个虚弱却无比释然、满足的微笑。

　　顾言琛在听到那声啼哭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哭声持续不断地响彻在产房里，他才像是被解除了魔法，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连忙扶住了产床的边缘。

　　他第一时间没有去看孩子，而是猛地俯下身，紧紧抱住了床上虚脱的小溪。他摘下口罩，不顾她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深深地、颤抖地吻上她的额头，一遍又一遍。

　　“辛苦了……老婆……辛苦了……”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滴落在她的脸颊上，与她的汗水泪水交融在一起。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为了他的妻子和新生的孩子，流下了最柔软的眼泪。

　　小溪感受着他灼热的吻和滚烫的泪水，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感动填满。她抬起无力的手，轻轻回抱住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值得的。”

　　护士在一旁熟练地清理着新生儿，脸上带着笑容：“恭喜顾先生，顾太太，是个非常健康的男孩，体重六斤八两，评分十分！”

　　过了一会儿，护士将包裹在柔软襁褓里、清理干净的小婴儿抱了过来。小家伙停止了啼哭，小脸还皱巴巴、红通通的，眼睛紧闭着，但呼吸平稳，小嘴偶尔嚅动一下。

　　“来，爸爸妈妈看看小宝贝。”

　　顾言琛这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从护士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他的动作僵硬无比，手臂保持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仿佛捧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也最易碎的琉璃。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混合着感动、敬畏、责任和无法言说的爱的洪流。

　　他看了许久，才抬起头，目光越过怀中的儿子，看向床上正温柔注视着他们的林小溪。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初为人父的激动和不知所措，有对妻子无尽的感激和爱恋，更有一种“我们终于有了完整家庭”的圆满。

　　他将孩子轻轻抱到小溪身边，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

　　“溪溪，你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这是我们的儿子。”

　　小溪侧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依偎在父亲臂弯里的孩子，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宝宝温热柔软的小脸颊。

　　“他好小……”她喃喃道，语气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和不可思议。

　　“嗯，”顾言琛应着，目光在小溪和儿子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小溪脸上，深情而郑重，“但他会长大，会叫我们爸爸妈妈，会是我们永远的幸福。”

　　阳光恰好在此刻穿透了晨曦的薄雾，透过窗户，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神圣的金光。产房里的紧张和疲惫仿佛都被这光辉驱散，只剩下新生命带来的无限希望和喜悦。

　　顾言琛抱着儿子，坐在床边，一只手依旧紧紧握着林小溪的手。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又看看怀中安睡的宝宝，空气中流淌着无声却浓得化不开的爱与幸福。

　　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更是他们爱情历经磨难后，结出的最甜蜜的果实，是一个名为“家”的永恒故事，最美好的开篇。

　　（第37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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