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时光胶囊里的心动

　　周六的午后，阳光正好，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带着初秋的温煦，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顾言琛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排什么高端餐厅或私人会所的行程，而是亲自开车，载着林小溪，驶向了远离市中心商业区的一条老街。

　　车子最终在一条青石板铺就、两侧是颇有年代感骑楼的街口停下。

　　“这里是？”林小溪看着窗外略显陈旧的街景，有些疑惑。这里与她平日出入的cbd高端写字楼和豪华公寓区截然不同，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

　　顾言琛解开安全带，侧过头看她，眼底漾开一丝温柔而神秘的笑意：“下车，带你去个地方。”

　　他绕到她这边，为她拉开车门，很自然地伸出手。林小溪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轻轻一带，下了车。他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就势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漫步走进这条充满岁月痕迹的老街。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带着不知名花草的淡淡香气和路边小吃摊传来的食物暖香。周围是悠闲散步的老人，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踩着单车叮铃铃而过的少年。一切都慢了下来，仿佛时光在这里也放慢了脚步。

　　“还记得这里吗？”顾言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小溪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颇有特色的招牌和斑驳的墙壁，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渐渐涌上心头。直到她的视线定格在一家店面不大、木质招牌上刻着“墨香阁”三个褪色大字的书店时，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是……这里？”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顾言琛，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这家书店，居然还在？”

　　这是他们大学时最爱来的地方。那时候，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周末泡在这家旧书店里，一待就是一下午。她喜欢在文学小说的书架前流连，而他则更偏爱经济和历史类书籍。他们会各自找一本喜欢的书，然后坐在书店角落里那个靠窗的、放着软垫的老旧藤椅上，安静地阅读，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或者低声交流几句读后感。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香气，那是属于青春和爱情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嗯，还在。”顾言琛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彩，嘴角的弧度加深，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老板也还是那个老板。”

　　他牵着她，推开那扇带着铜铃、发出清脆声响的玻璃木门。

　　“欢迎光临……”一个略带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人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落在顾言琛和林小溪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和慈祥的笑容。

　　“是……小顾和……小林同学？”老人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确定，但眼里的笑意却是真实的，“哎呀，真是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好几年了吧？”

　　林小溪的心头一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老板竟然还记得他们。她笑着点头：“老板，您好，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们。”

　　“记得，记得！”老板放下手中的书，从柜台后走出来，笑容满面地打量着他们，“你们两个，那时候可是我这店里的常客，郎才女貌的，印象深着呢！这是……毕业后在一起了？”他的目光落在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了然地笑着。

　　顾言琛坦然地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嗯，在一起了。”

　　“好啊！真好！”老板连连点头，满脸欣慰，“看到你们这样，我真高兴。快，随便看，随便看，还跟以前一样！”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书香，熟悉的老板，还有身边这个熟悉的人……林小溪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穿越回了那段最简单、最快乐的大学时光。心底因为之前风波而产生的最后一丝阴霾，似乎也被这怀旧的暖阳驱散了不少。

　　“去逛逛？”顾言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好。”林小溪点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书店内部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顶天立地的深棕色木质书架，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书籍，有些地方因为书太多，甚至微微有些倾斜。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混合着纸张、油墨和一点点霉味的复杂气息，并不难闻，反而给人一种安心和沉淀的感觉。

　　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各自走向自己当年常去的区域。

　　林小溪轻车熟路地走到文学小说区，指尖拂过一排排书脊，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书名，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记得自己曾在这里为了《百年孤独》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而头疼，也曾为《飘》里斯嘉丽的命运唏嘘不已，更多的时候，是沉浸在一个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里，而顾言琛，就坐在她旁边，安静地陪着她。

　　她抽出一本纸张已经泛黄的《挪威的森林》，翻开，里面还有当年不知哪个读者留下的铅笔批注。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贴上来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顾言琛从后面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磁性的震动，低低响起：“找到了吗？”

　　“找什么？”林小溪微微一怔，身体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有些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他的怀抱总是能给她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你当年，在这里，对着它唉声叹气了好几次的那本书。”他的手臂环在她腰间，手掌自然地覆在她的小腹上，带来一阵温热的熨帖。

　　林小溪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片段骤然清晰起来。那是大二下学期的一个下午，她在这排书架上发现了一本绝版多年的、她非常喜欢的女作家的早期散文集《草木光阴》。她爱不释手，反复摩挲着封面，但书页泛黄得厉害，老板说是非卖品，只供阅览。她为此遗憾了很久，每次来都要看一眼那本书是否还在。

　　“你……你怎么会记得？”她转过头，仰起脸看他，眼底充满了惊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小事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顾言琛低头，对上她清澈中带着讶异的眼眸，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书店更深处一个相对偏僻、摆放着更多古籍和收藏类书籍的区域。

　　他在一个书架前停下，目光精准地扫过，然后踮起脚，从书架最高一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取下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拿着那个牛皮纸包，转身，面向她。

　　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又心动的深情和一种……近乎郑重的期待。

　　“打开看看。”他将那个牛皮纸包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小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伸出手，指尖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接过了那个颇有分量的纸包。

　　牛皮纸包裹得很仔细，边缘折叠得整整齐齐。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

　　当里面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时，她呼吸一滞，彻底愣住了。

　　躺在她手心里的，正是那本她当年求而不得的《草木光阴》！

　　但又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本破旧泛黄的模样。这本书显然被精心修复和保护过。原本松散的书脊被重新加固，封面虽然依旧带着岁月的痕迹，却干净平整，泛黄的书页也被细心处理过，边缘破损的地方都用相近颜色的纸张进行了近乎完美的修补。整本书看起来依旧古朴，却焕发着一种被珍视的、崭新的生命力。

　　她颤抖着手指，翻开封面。

　　扉页上，那位女作家清秀的签名旁，多了一行钢笔字。那字迹挺拔有力，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属于顾言琛的笔迹——

　　“致我的小溪：

　　草木会荣枯，光阴会流转。

　　但有些心动，历久弥新。

　　幸好，终于能物归原主。”

　　日期，落款是三年前，他们分离后不久。

　　林小溪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原来，他记得。他不仅记得她当年对这本书的渴望，还在他们分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这本书，并且如此用心地修复、保存了它三年之久。“物归原主”……他从未放弃过找回她，从未。

　　巨大的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击着她本就为他松动的心防。她抬起头，眼眶泛红，水光潋滟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言琛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和柔软。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动作珍重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本来想等一个更正式的场合，”他低声解释，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但那天在车库，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又温柔的弧度，“我就觉得，等不了了。想让你知道，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他的话语，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林小溪心中那把沉重的锁。什么白薇，什么家族压力，在此刻这本承载着漫长时光和深沉爱意的旧书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带着哭腔闷闷地说：“顾言琛……你混蛋……你干嘛……干嘛要这样……”

　　干嘛要这样，让她好不容易筑起的疏离和犹豫，在他如此笨拙又如此用心的深情面前，溃不成军。

　　顾言琛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随即稳稳地接住她，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微微颤抖和衣襟传来的湿意，他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软又胀。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因为，”他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低沉而笃定，“你是林小溪。是我顾言琛，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紧紧抓住，再也不放开的人。”

　　书店里安静极了，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阳光透过书架的空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灰尘在光柱中舞蹈，时光仿佛真的在这一刻为他们停留。

　　老板站在不远处的柜台后，看着这对时隔多年再次相拥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祝福的微笑，悄悄低下头，继续擦拭着他的老花镜，没有出声打扰这片静谧的温情。

　　过了许久，林小溪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但眼底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举起手里的书，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坚定的力量：“这本书，现在是我的了。你也不准再耍赖要回去。”

　　顾言琛看着她这副难得娇蛮的模样，心头爱极，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

　　“嗯，是你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连我，都是你的。”

　　从书店出来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林小溪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草木光阴》，另一只手依旧被顾言琛牢牢握在掌心。

　　“你怎么说服老板把这本书给你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顾言琛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只是告诉他，这本书对一个很重要的人意义非凡，我愿意用任何他满意的条件交换。”他省略了当年为了找到品相更好版本和请顶尖古籍修复师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她此刻脸上，因为他而绽放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林小溪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书，也更紧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来时的心照不宣的甜蜜和安宁。林小溪时不时侧头看看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柔和，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感填满。

　　时光仿佛真的在这一天发生了奇妙的折叠。那个在旧书店里安静陪伴她的青涩少年，与眼前这个成熟稳重、却为她保留了最柔软深情的男人，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终于确信，无论外界有多少风雨，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未知的挑战，身边这个男人，从未改变。他的爱，如同这本被他珍藏多年的旧书，历经时光打磨，反而愈发厚重深沉。

　　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如同这本被修复的旧书，翻过了分离与痛苦的篇章，正在书写着新的，属于他们的，“历久弥新”的后续。

　　（第32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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