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耿大壮出狱》

　　孙老五的加入，像在干涸的河床上注入了一股细流，虽然微弱，却让陈山河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线。孙老五熟悉城西这一片的犄角旮旯，人头也熟，由他负责外围的打探、采购和传递消息，比陈山河亲自出动要安全隐蔽得多。他给孙老五留下了有限的活动资金和那个不记名手机的号码，约定好了简单的暗号和联系时间。

　　陈山河则如同蛰伏的毒蛇，大部分时间隐藏在那个棚户区的破屋里，照顾伤势逐渐稳定的胡小军，同时通过孙老五不断传回的信息，拼凑着外界的动向。

　　杨文涛那边的反应果然激烈。修理厂事件后，他手下的马仔像是被捅了马蜂窝，在北林市各个角落疯狂搜寻陈山河和胡小军的踪迹，悬赏金额高得吓人。同时，对“红梅家常菜”的监视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赵红梅几乎被软禁在店内，寸步难行。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王建军那边的警察似乎也加大了巡查力度，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地毯式搜查，更像是一种施加压力的姿态，这让陈山河隐隐感到一丝不寻常。

　　就在这种高压对峙、气氛几乎凝固的时刻，孙老五带来了一个完全出乎陈山河意料的消息。

　　“山哥！”孙老五气喘吁吁地溜进破屋，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惊讶和兴奋的神情，“我刚在劳务市场听到个消息……耿大壮！耿大壮他……他出来了！”

　　“什么？”一直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的陈山河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孙老五脸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刑满释放！”孙老五激动地说，“听说他在里面表现好，挣了不少分，加上原本也快到期了，就给放出来了！”

　　耿大壮！那个脾气火爆、性格耿直、曾用宽阔后背为他挡过无数次明枪暗箭的兄弟！那个他以为还要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煎熬许久的兄弟，竟然出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陈山河心头。有惊喜，有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担忧。耿大壮在这个时候出来，是福是祸？他那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在这危机四伏的当下，会不会……

　　“他在哪儿？”陈山河立刻追问。

　　“还不清楚，”孙老五摇摇头，“他刚出来，估计也没地方去，可能回老房子了？或者……在找我们？”

　　陈山河沉默下来。耿大壮的老家不在北林市区，在下面的县城，他父母早亡，也没什么亲戚。他出狱后，最有可能的，就是回到北林，寻找过去的熟人。

　　而他现在最可能联系的，要么是自己，要么是……赵红梅！

　　想到赵红梅那边正被严密监视，陈山河心头一紧。如果耿大壮冒然去找红梅，很可能会自投罗网！

　　“老五，”陈山河当机立断，“你想办法，用最隐蔽的方式，给餐馆那边递个信，就写‘狗剩回来了，别开门，等信儿。’” “狗剩”是耿大壮小时候的外号，只有他们几个最核心的兄弟知道。

　　“明白！”孙老五虽然不明白“狗剩”是谁，但看陈山河凝重的脸色，知道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陈山河在破屋里焦灼地踱步。他必须尽快找到耿大壮，在他惹出麻烦或者落入陷阱之前！

　　然而，没等孙老五的消息传回来，第二天下午，破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哐哐”地敲响了！声音沉重而直接，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蛮横。

　　屋内的陈山河和已经能勉强坐起的胡小军瞬间警惕起来！陈山河的手立刻摸向了怀里的黑星手枪，眼神锐利如刀，示意胡小军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

　　“谁？”陈山河压着嗓子，隔着门板问道。

　　门外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如同闷雷般、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一丝熟悉感的粗豪嗓音：

　　“操！开门！山河，是我！大壮！”

　　耿大壮？！他竟然自己找来了？！

　　陈山河心中剧震！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孙老五绝对没有泄露！是巧合？还是……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比记忆中更加魁梧，皮肤黝黑粗糙，寸头，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也不知从哪弄来的旧工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刚从高墙里带出来的、尚未完全散去的戾气和……一种更深沉的、被磨砺过的沉默。

　　正是耿大壮！

　　他看到开门的陈山河，凶悍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眉头皱起：“你咋混成这熊样了？”

　　语气依旧直接，甚至有些粗鲁，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任何隔阂与陌生，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关切和……找到组织的踏实感。

　　陈山河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进来再说。”

　　耿大壮侧身挤进狭小的破屋，目光扫过角落里脸色苍白、裹着破被子的胡小军，眉头皱得更深：“小军咋了？谁干的？”

　　“说来话长。”陈山河关上门，重新插好门闩，看着耿大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耿大壮一屁股坐在一个破木箱上，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子出来没地方去，想去找红梅，远远看见她店外面有生面孔晃悠，没敢过去。在街上晃荡了两天，听说西桥这边前几天晚上出了事，伤了人，感觉像你干的。就顺着味儿摸过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蕴含的直觉和对北林底层生态的熟悉，让陈山河暗自心惊。

　　这头被关押已久的猛虎，嗅觉依旧敏锐得可怕！

　　“是杨文涛的人干的。”陈山河指了指胡小军，“我们把他惹急了。”

　　“杨文涛？吴秃子那条狗？”耿大壮眼中凶光一闪，拳头瞬间攥紧，骨节发出咔吧的声响，“妈了个巴子！老子在里面就听说这孙子现在抖起来了！干他！”

　　他还是那个一点就着的耿大壮，但陈山河能感觉到，他这股火气下面，多了一层在监狱里磨砺出的、更加冰冷的杀意。

　　“大壮，”陈山河看着他，声音低沉，“我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外面杨文涛在搜捕我们，警察也可能在找我们。”

　　耿大壮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容带着一股蛮横的狠劲：“怕个球！当年咱们啥也没有的时候，不也把北林搅了个底朝天？现在好歹还有你把破枪吧？”他目光瞟了一眼陈山河怀里隐约的轮廓。

　　陈山河看着耿大壮那双毫无畏惧、只有信任和战意的眼睛，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仿佛终于落下了一半。

　　是的，耿大壮脾气暴，容易坏事。但他忠诚，能打，而且在这种绝境下，他这份不管不顾的蛮横和勇气，恰恰是他们最需要的！

　　胡小军看着耿大壮，虚弱地笑了笑，喊了一声：“壮哥……”

　　耿大壮走过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没事，哥回来了，看谁再敢动你！”

　　简陋的破屋里，因为耿大壮的到来，仿佛注入了一股强悍而原始的力量。危机并未解除，甚至可能因为耿大壮的风格而加剧，但陈山河知道，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了。

　　枭雄的班底，在最黑暗的时刻，以这样一种意外而又必然的方式，重新聚集起了一角。尽管前途依旧渺茫，但手中的牌，总算多了一张足以掀桌子的王牌！

　　耿大壮出狱，如同一头猛虎归山，必将在这北林已然汹涌的暗流中，掀起更加猛烈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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