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招募旧部》

　　棚户区的夜，是另一种形态的丛林。污浊，混乱，充斥着最原始的生存欲望和危险。陈山河像一头受伤但经验丰富的头狼，在迷宫般的巷道和低矮棚屋间穿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目标。他不是来闲逛的，他是来狩猎的——狩猎生存所需的资源，以及……或许还能一用的人。

　　钱和药品是首要目标。他盯上了一个在窝棚里开设地下小赌局的光头胖子，这人以前在厂区那片也算个小头目，欺软怕硬。陈山河没费太多力气，只是在他收摊后独自数钱的瞬间，用黑星手枪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就拿走了他当晚大部分的收入和几盒用于提神镇痛的黑市药物。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胖子甚至没看清是谁，只感受到那股几乎让他窒息的杀意，吓得尿了裤子，连报警的念头都不敢有。

　　带着勉强够用的钱和药，陈山河迅速返回破屋，给胡小军喂下消炎药，重新处理了伤口。胡小军的状况暂时稳定下来，但依旧虚弱。

　　解决了燃眉之急，陈山河靠在墙上，一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开始思考更长远的困境。一个人，一把枪，对抗杨文涛乃至吴先生的庞大机器，无异于螳臂当车。他需要人手，需要眼睛，需要能执行命令的臂膀。

　　招募旧部。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危险，却又充满诱惑。

　　他那些散落各处的“旧部”，如今境况各异。有如豁牙李那样只想占便宜的废物；有早已改换门庭、甚至可能反过来咬他一口的叛徒；但也可能……还有那么一两个，像胡小军一样，尚存一丝忠义，且处境同样艰难，愿意跟着他搏一把的。

　　这像是在雷区里挑选能踩的石头，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仔细回忆着那些面孔，那些名字。筛选的条件极其苛刻：首先要可靠，嘴巴严，不会轻易出卖他；其次要有点用处，要么能打，要么有点门路；最重要的是，现状必须足够落魄，对现状不满，才有可能被他说动。

　　一个名字逐渐清晰起来——孙老五。

　　孙老五不是最能打的，但为人还算讲义气，以前负责帮陈山河看管过几个不大的场子，做事稳妥。陈山河倒台后，听说他因为不肯屈从新上位的老大，被打压得很厉害，混得很不如意，好像就在城西这一片的劳务市场蹲活，饥一顿饱一顿。

　　劳务市场……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也便于隐藏。关键是，孙老五的处境，符合“落魄”和“可能不满”的条件。

　　风险在于，三年过去，人心难测。孙老五是否还认他陈山河？会不会转头就把他卖了？

　　但陈山河现在没有太多选择。他必须冒险。

　　第二天上午，雨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陈山河将胡小军转移到破屋一个更隐蔽的夹层里，留下足够的食物、水和药品，再三叮嘱他无论如何不能出声、不能出来。然后，他稍微改变了一下装束，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戴上破旧的毛线帽，朝着城西劳务市场走去。

　　劳务市场人头攒动，充斥着汗味、烟味和焦急的期盼。各种零工、力工聚集于此，等待着渺茫的机会。陈山河目光如鹰隼，在人群中仔细搜寻着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他很有耐心，像一个真正的找活干的民工，蹲在角落里，观察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卖廉价盒饭的摊子旁边，他看到了孙老五。

　　孙老五蹲在地上，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棉大衣，头发花白了不少，脸上刻满了生活的风霜和失意，正就着咸菜啃一个冷馒头。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很多，眼神浑浊，早已没了当年的精气神。

　　陈山河没有立刻上前。他继续观察，确认孙老五周围没有可疑的人，也没有人特别注意他。直到孙老五啃完馒头，拍拍屁股站起身，似乎准备换个地方碰运气时，陈山河才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在一个相对人少的背风处，陈山河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孙老五的肩膀。

　　孙老五吓了一跳，警惕地转过身：“谁？”

　　陈山河拉下一点围巾，露出半张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孙老五看清他的脸，瞳孔猛地收缩，嘴巴张了张，像是见了鬼一样，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破布包都差点掉在地上。

　　“山……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半天没叫出全名。

　　“找个安静地方说话。”陈山河低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孙老五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僵硬地点点头，带着陈山河七拐八绕，来到市场后面一个堆放废旧建材的、几乎无人经过的角落。

　　“山哥……真……真是你？你……你出来了？”孙老五的声音还在发抖，充满了难以置信。

　　“假释。”陈山河重复着这个说辞，目光审视着孙老五脸上的每一丝变化，“老五，混得不太如意？”

　　孙老五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苦涩，低下头：“唉……别提了。树倒猢狲散，能活着就不错了。山哥，你……你找我有事？”

　　陈山河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还想不想像个人样地活着？”

　　孙老五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被疑虑和恐惧取代：“山哥……你……你想干什么？现在外面……杨文涛他们……”

　　“我知道。”陈山河打断他，“我就问你，还想不想？”

　　孙老五看着陈山河那双沉寂却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猪狗不如的日子，一股压抑已久的屈辱和不甘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脸上横肉抖动了几下：

　　“山哥，我孙老五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当年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早就被人打残了！只要你还用得着我，我……我这条烂命，就交给你了！”

　　陈山河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最终，他点了点头。

　　“好。现在有件事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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