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有限的资源》

　　棚户区的破屋里，弥漫着血腥、霉腐和寒冷交织的绝望气息。胡小军因失血和疼痛，时而昏迷，时而发出压抑的呻吟。陈山河撕下自己棉袄的内衬，用找到的半瓶不知过期多久的烧酒（从破屋角落翻出）浸湿，再次清理胡小军腿上的伤口。酒精刺激伤口的剧痛让胡小军猛地抽搐了一下，短暂地清醒过来，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哥……别管我了……你……你快走……”胡小军声音嘶哑，眼神涣散。

　　陈山河没有回答，只是动作更快、更用力地包扎着伤口，用布条紧紧捆扎住大腿根部，减缓血液流失。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坚定而冰冷。

　　“死不了。”他吐出三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安顿好胡小军，陈山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与精神上的高度紧张交织在一起。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眼前残酷的现实。

　　资源。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词的沉重。

　　人力： 几乎为零。曾经的核心兄弟，刘卫东狱中隔阂，耿大壮深陷囹圄且刑期加长。唯一还能用的胡小军，此刻重伤濒危，成了拖累。赵红梅需要守着餐馆那个已经暴露的据点，不能动用。他真正是孤家寡人。

　　财力： 捉襟见肘。赵红梅的积蓄在应对停业整顿时已消耗大半。他自己身无分文。给胡小军治伤需要钱，躲避追捕、维持基本生存需要钱。钱从哪里来？

　　情报： 严重滞后。之前依靠胡小军底层的关系网和苏丽的暗中帮助，取得了一些突破。但现在胡小军倒下，苏丽那边经过匿名举报和修理厂事件后，必然更加警惕，联系中断。他对杨文涛和吴先生接下来的动向，几乎成了瞎子、聋子。

　　藏身之处： 仅此一处。这个棚户区的破屋只是权宜之计，并不安全。杨文涛的人，甚至王建军的警察，随时可能搜查到这里。他需要更多的、更安全的落脚点。

　　武力： 只剩他自己。一把抢来的黑星手枪（从修理厂光头那里缴获，检查过，弹匣是满的），和那柄染血的剔骨刀。面对杨文涛可能派出的专业打手，或者王建军的警察队伍，这点武力微不足道。

　　时间： 最为紧迫。胡小军的伤势拖不起，他自己暴露的风险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杨文涛的报复和王建军的追捕，随时可能如同雷霆般降临。

　　每一项资源都匮乏到了极点。就像一个手持生锈匕首的乞丐，要去挑战全副武装的巨人。

　　绝望吗？

　　是的。任何一个理智的人处于他的位置，都会感到绝望。

　　但陈山河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绝境的寒风中，燃烧得更加执着。

　　他不能绝望。

　　胡小军还等着他救命。

　　赵红梅还在餐馆苦苦支撑。

　　刘卫东的警告言犹在耳。

　　吴先生和杨文涛，还在逍遥法外，继续着他们的肮脏勾当！

　　他必须利用这有限到可怜的资源，在这看似必死的棋局中，走出一条生路！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昏迷的胡小军身上，又移到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

　　首先，是稳住基本盘。

　　他拿出那个不记名手机（电量已经报警），开机，找到赵红梅的号码，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短信：“安，勿念，守店。” 他必须让赵红梅知道他们还活着，稳住她的情绪，同时让她坚守餐馆那个明面上的据点，或许还能起到一些迷惑对手的作用。

　　然后，是解决最急迫的问题——钱和药品。

　　他搜遍自己和胡小军全身，只找到几百块皱巴巴的现金。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落在那些在棚户区狭窄巷道里，即使在雨夜也依旧如同幽魂般晃荡的、从事着各种灰色营生的人影上。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需要钱，需要药，需要信息。而获取这些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拿”，从那些同样游走在黑暗边缘，但或许比杨文涛好对付得多的人手里“拿”！

　　这不是他过去的风格，他曾经是定规矩、收钱的人。但今时不同往日，枭雄末路，为了活下去，为了反击，他必须不择手段！

　　他将那柄剔骨刀在裤腿上擦了擦，别回后腰。然后将那把黑星手枪检查了一遍，子弹上膛，关上保险，塞进怀里。

　　他看了一眼呼吸微弱的胡小军，低声道：“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食者，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破屋，消失在棚户区复杂、肮脏而又危险的迷宫之中。

　　有限的资源，逼迫着他走向更黑暗、更危险的道路。为了生存，为了复仇，他不得不重新拾起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属于丛林法则的獠牙与利爪。北林的这个雨雪之夜，对于陈山河而言，注定是一个在绝望中攫取生机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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