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发现突破口》

　　苏丽那条匿名的、如同匕首般锋利的短信，彻底改变了“红梅家常菜”后厨里弥漫的绝望气息。陈山河眼中那沉寂已久的火焰，被这精准的信息点燃，烧灼着焦虑，也锻造着决心。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扳倒“宏图建设”，就能撼动杨文涛，甚至可能波及到幕后的吴先生！

　　胡小军如同被注入强心针，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手段，都集中到了“宏图建设”和城西污水处理厂项目上。这不再是无头苍蝇般的乱撞，而是一场目标明确的攻坚战。

　　难度极大。“宏图建设”老板马宏是杨文涛的铁杆，公司管理森严，核心层都是亲戚老乡，外人难以渗透。污水处理厂工地更是被高墙和保安围得水泄不通，进出车辆人员检查极其严格，俨然一个独立的王国。

　　胡小军尝试了几次，想找人混进去当临时工，都以失败告终。对方的警惕性非常高。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胡小军通过一个远房表亲，联系上了一个刚从污水处理厂工地被辞退的挖掘机司机，外号“老蔫”。老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因为性格木讷，不善于巴结工头，被找了个茬子赶了出来，还扣了半个月工资，心里憋着一股火。

　　在一家偏僻的小旅馆房间里，胡小军见到了老蔫。老蔫穿着沾满泥点的旧工装，搓着粗糙的大手，显得有些紧张。

　　“兄弟，别怕，”胡小军递过去一支烟，又塞给他几百块钱，“我就是想问问，你在那污水厂工地干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啥……不对劲的地方？”

　　老蔫看着手里的钱，犹豫了一下，闷声道：“有啥对劲不对劲的，干活吃饭呗。”

　　“比如……用的材料怎么样？管子啥的，质量好不好？”胡小军引导着。

　　老蔫吸了口烟，摇摇头：“俺就是个开挖掘机的，不管材料。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有一次，俺挖沟，按图纸要求得挖两米五深，结果工头过来看了看，说太深了，费工费时，让俺只挖一米八就铺管子。俺说这不符合要求吧，工头骂俺多管闲事，说上面就这么定的。”

　　只挖一米八？埋深不足！苏丽的信息被印证了！

　　胡小军心脏一跳，强压住激动，继续问：“还有呢？那些拉进来的管子，你看怎么样？”

　　老蔫想了想：“管子啊……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啥。就是有一次卸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根，磕在石头上，俺看着那口子，感觉那塑料管子壁挺薄的，跟俺在别处干活用过的不太一样。工头赶紧让人捡走了，还骂骂咧咧的。”

　　劣质管线！又一个关键信息！

　　“兄弟，这些事，你能写下来吗？或者，带我们去指认一下那个地方？”胡小军试探着问。

　　老蔫立刻警惕起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俺可不敢！马老板那些人凶得很！俺还想在城里找活儿呢！这话俺就跟你说说，你可别害俺！”

　　胡小军知道不能强求，能得到这些口述信息已经是重大突破。他又安抚了老蔫几句，留下了联系方式，告诉他如果想起什么或者遇到麻烦可以找他。

　　送走老蔫，胡小军立刻返回餐馆，将情况汇报给陈山河。

　　陈山河听完，沉默了片刻。老蔫的口供很重要，是强有力的旁证，但还缺乏直接的、无法抵赖的物证。仅凭一个被辞退工人的说辞，对方完全可以反咬是诬陷。

　　“我们需要实物。”陈山河沉声道，“一段管子，或者清晰的、能显示埋深和管线质量的照片、视频。”

　　胡小军面露难色：“哥，工地看得太紧了，根本进不去。而且，就算进去了，怎么把那么长的管子弄出来？”

　　陈山河走到后窗，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和淅淅沥沥的冷雨，大脑飞速运转。硬闯不行，偷运也难，必须另辟蹊径。

　　“工地总有出来的时候。”陈山河转过身，眼神锐利，“他们施工，会产生建筑垃圾，废料。那些截断的、废弃的管材，会不会被运出来处理？”

　　胡小军眼睛一亮：“对啊！他们不可能把所有废料都埋在工地里！肯定要往外运！”

　　“去找！盯住污水处理厂工地运垃圾的车辆！”陈山河下令，“看看他们把垃圾运到哪里！想办法，从垃圾堆里，把我们要的东西找出来！”

　　这是一个笨办法，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在对方严防死守的核心区域之外，寻找其疏忽的漏洞。

　　接下来的几天，胡小军和另一个信得过的伙计，轮流蹲守在污水处理厂工地附近的几个路口，记录着进出工地的垃圾清运车的时间和路线。他们发现，工地的建筑垃圾通常会在深夜，由几辆固定的蓝色渣土车运往市郊的一个大型建筑垃圾消纳场。

　　消纳场规模很大，管理相对松散，各种建筑垃圾堆积如山，是寻找证据的绝佳场所。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胡小军带着伙计，开着租来的一辆破旧皮卡，混入了消纳场。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腐烂物的怪味，巨大的垃圾山在黑暗中如同狰狞的怪兽。他们借着其他车辆倾倒垃圾时的短暂灯光，在最新倾倒的、来自污水处理厂工地的垃圾堆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过程肮脏而危险，随时可能被管理人员发现，或者被滑落的垃圾掩埋。但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们。

　　终于，在几乎绝望的时候，胡小军的手触碰到了一截冰冷的、带着棱角的硬塑料管！他用力将其从碎砖烂瓦中拖拽出来，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能看到管子表面粗糙，颜色暗淡，管壁果然如老蔫所说，显得异常单薄！而且，这截管子的断口处，能看到里面夹杂着一些不明的灰色杂质！

　　就是它！

　　胡小军强忍着激动，和伙计一起，将这截长约半米的劣质管线迅速抬上皮卡，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和杂物盖好，然后立刻驶离了消纳场。

　　当这截沉甸甸、沾满泥污的劣质管线被放在“红梅家常菜”后厨的地面上时，陈山河蹲下身，用手指仔细摩挲着那粗糙的管壁，感受着那脆弱的质地。他的眼神冰冷如铁，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

　　突破口，终于被他们用最原始、最艰难的方式，硬生生撬开了！

　　这截管子，连同老蔫的口供，以及苏丽之前提供的线索，已经可以拼凑出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匿名举报信，”陈山河站起身，对胡小军和赵红梅说道，“把我们掌握的情况，还有这截管子作为证据，匿名寄给市纪委，省环保厅，还有……所有我们能想到的上级监管部门和媒体！”

　　他要用这用命换来的证据，点燃反击的烽火！哪怕这火焰最终会将他一同吞噬，他也在所不惜！

　　风暴，即将因这截来自垃圾堆的肮脏管线，而彻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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