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再卖狍子

　　进了腊月，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割得人生疼。红旗农场彻底进入了猫冬模式，地里的活计早就停了，乡亲们大多窝在家里缝补衣裳、收拾年货，只有养殖场那边还天天冒着炊烟，时不时传来几声狍子的低鸣和环颈雉的啼叫。

　　这天清晨，林逍刚把野兔养殖区的食槽添满，就见王小宝顶着一头霜花跑了过来：“逍哥，县城的老张来了！开车到村口了，说有急事找你，还带了两坛好酒！”林逍心里一动，腊月正是城里饭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老张这时候来，八成是来采购的。

　　果然，刚走到村口，就看到老张那辆半旧的吉普车停在雪地里，车斗里盖着厚厚的棉被。老张裹着件军大衣，正跺着脚搓手，看到林逍过来，连忙迎上去：“林逍兄弟，可算找着你了！这天气冷得邪乎，城里饭店的生意却火得发烫，我那店天天客满，野兔狍子都卖断货了，得从你这儿补点货！”

　　林逍把老张让进家里，沈歌连忙烧了壶热茶，林母则端出刚炒的瓜子。老张喝了口热茶，搓了搓冻红的脸，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兄弟，我算过了，年前这一个月，至少得要三百只野兔，十头狍子。你这儿有货没？要是不够，我再去别处凑凑。”

　　“三百只野兔没问题，狍子十头也够。”林逍不假思索地回答。野兔养殖区采用半野生放养，下半年出栏了一千八百多只，除了之前给老张送的和自家吃的，还剩一千三百只；这是和农场合作的项目，乡亲们入股帮忙打理，收益要按比例分。狍子养殖场里更兴旺，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七十多头，都是这两年陆续抓的幼崽和繁殖的，现在选十头成年公狍子卖，完全不影响种群繁殖。

　　老张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儿有货！今年行情涨了，我给你提提价，野兔十五块钱一只，狍子三百五一头，怎么样？这价格比镇上高出三成，绝对公道！”林逍点点头，这个价格确实诚意十足，老张做生意向来实在。老张见状，又嘿嘿一笑：“兄弟，除了野兔和狍子，你这儿的环颈雉能不能也卖我点？城里的干部就好这口，说比家鸡鲜十倍，给多少钱都愿意买。”

　　提到环颈雉，林逍皱了皱眉：“老张，不是我不想卖，实在是环颈雉数量太少了。第一批孵化的雏鸟刚长到半大，加上之前的种鸟，大大小小加起来才一百多只，还没形成规模。等开春再繁殖一批，数量翻番了，我再给你留着，到时候随便你挑。”

　　老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还想再劝劝，就见王小宝拿着环颈雉的养殖记录走进来：“逍哥，这是这个月的环颈雉生长记录，幼鸟存活率90%，种鸟又有三只开始下蛋了。”林逍把记录递给老张：“你看，现在正是扩繁的关键时候，卖了太可惜。这样吧，我给你拿五只松鸡，都是刚捡的野松鸡，肉质比环颈雉还嫩，给你算二十五块钱一只，怎么样？”

　　老张接过记录看了看，见上面的生长数据记得清清楚楚，知道林逍说的是实话，只好点点头：“行吧，松鸡也成，正好给老主顾换换口味。对了，松鸡二十五一只，那要是我实在想要环颈雉，给你五十一只行不行？就买十只，尝尝鲜就行。”

　　林逍沉吟了片刻，转头对王小宝说：“去抓三只成年公环颈雉，两只半大的母雉，都要健康的，别抓种鸟。”王小宝应声而去，老张连忙掏出钱袋：“环颈雉五十一只，五只就是二百五；松鸡二十五一只，五只一百二十五，加上三百只野兔四千五，十头狍子三千五，总共是……我算算，四千五加三千五是八千，加二百五是八千二百五，加一百二十五是八千三百七十五！”

　　“老张，咱们这关系，零头就抹了，给八千三就行。”林逍笑着说。老张却摆摆手：“不行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该给多少就给多少，我再给你加二十五，凑个八千三百整！就当是给小雅买糖吃的！”说着，从钱袋里数出八十二张十元面值的“大团结”，又数了八张五角的毛票，一起塞进林逍手里——1982年的市面上，十元面值的大团结就是最大面额的现金了。

　　收了钱，林逍喊上虎子、王小宝和几个入股的乡亲，带着老张去养殖场抓猎物。先到野兔养殖区，这里的野兔都长得肥硕健壮，看到人过来，纷纷窜进灌木丛里。入股的乡亲们熟门熟路地拿着特制的捕兔网散开，虎子和王小宝在一旁帮忙驱赶：“逍哥，咱们用网抓，别伤着兔子，老张要的是活兔，好运输。”

　　林逍点点头，指挥着两人把野兔往铁丝网的角落赶。这里的野兔虽然是半野生放养，但平时经常见人，警惕性不算太高，不一会儿就有十几只野兔被赶到了角落。王小宝眼疾手快，撒出捕兔网，一下子就网住了五只。“老张，你看看这兔子，每只都有三四斤重，肉质绝对好！”林逍拎起一只兔子，给老张看。

　　老张摸了摸兔子的皮毛，手感厚实顺滑，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就这个标准！我让司机把笼子搬过来，咱们直接装笼。”吉普车的车斗里装着十几个铁丝笼，每个笼子能装十只兔子。三人分工合作，林逍和虎子驱赶，王小宝撒网，老张和司机负责装笼，不到两个时辰，三百只野兔就都装好了，笼子外面盖着棉被，防止兔子受冻。

　　抓完野兔，一行人往狍子养殖场走去。刚靠近养殖场，就听到里面传来狍子的叫声。负责值守的老陈正蹲在棚外添炭火，看到林逍等人，连忙打开栅栏门：“林逍来了！狍子都在棚里呢，早上刚喂过干草，精神着呢！”

　　棚里的狍子看到人进来，纷纷抬起头，眼里满是好奇。这些狍子都是棕褐色的皮毛，体型健壮，头顶的犄角刚长出雏形。林逍指着棚角的十头狍子：“就抓这十头，都是公狍子，已经成年了，肉质最嫩。”虎子和老陈拿起特制的套索，小心翼翼地靠近狍子——狍子性子烈，要是受惊了容易撞墙受伤。

　　老张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他的目光被棚子最里面的两只动物吸引了：“林逍兄弟，那两只是什么？长得跟狍子不一样啊，体型更大，角也更漂亮！”林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麋鹿正低着头啃食干草，它们的体型比狍子大一圈，毛色呈浅棕色，头顶的犄角分叉更多，像树枝一样舒展。

　　“这是麋鹿，是去年老孟叔从山里给我送来的，一对公母。”林逍笑着说。老孟叔是山里的老猎户，之前林逍帮他救过被困在陷阱里的儿子，为了报恩，特意把这对罕见的麋鹿送给了他。这对麋鹿性子温顺，林逍专门给它们建了个宽敞的棚舍，还种了不少它们爱吃的嫩草。懂行的都知道，这种稀罕物一头能卖两千多，比十头狍子还值钱。

　　老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到棚舍边，仔细打量着麋鹿：“乖乖，这可是宝贝啊！城里的大饭店要是有这东西，一头卖两千多都有人抢！林逍兄弟，这对麋鹿卖不卖？我给你出高价，一对五千块，怎么样？这可是顶得上十多头狍子的价钱了！”

　　五千块一对，这在当时可是笔天文数字，足够盖五间大瓦房还绰绰有余。虎子和王小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入股的乡亲们也纷纷看向林逍，眼里满是震惊。林逍却摇了摇头：“老张，这麋鹿我不能卖。”老张愣了一下，以为林逍嫌价格低，连忙说：“价格好商量！六千块一对，不能再高了，再多我就没利润了！”

　　“不是价格的问题。”林逍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母麋鹿的肚子，“你看，这只母麋鹿怀孕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要是现在卖了，运输途中受了惊，很容易流产。而且这是老孟叔送我的，是情谊，不能用钱衡量。等明年母麋鹿生下小麋鹿，种群扩大了，要是你还想要，我再给你留着。”

　　老张顺着林逍的手看去，果然看到母麋鹿的肚子微微隆起，走路的姿势也比公麋鹿慢了些。他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唉，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宝贝，要是能拿到城里，肯定能轰动！行吧，我也不为难你，母鹿怀孕确实不能动。那狍子赶紧装笼吧，我还要赶回去给饭店送货呢。”

　　抓狍子比抓野兔麻烦些，每头狍子都要用绳子把四肢绑住，防止挣扎受伤，然后再装进特制的木笼里。林逍特意嘱咐虎子：“绑松点，别勒太紧，给笼子里放些干草和水，路上让司机多停几次，给狍子喂点水。”老张在一旁听着，笑着说：“还是你细心，就冲你这态度，以后我的货就都从你这儿进了！”

　　十头狍子装完笼，王小宝也把环颈雉和松鸡抓来了。三只成年公环颈雉羽毛鲜艳，脖子上的白色环纹像项链一样漂亮；两只半大的母雉则羽毛呈浅褐色，显得有些稚嫩。五只松鸡体型不大，但羽毛油亮，一看就很健壮。

　　“环颈雉五十一只，五只就是二百五；松鸡二十五一只，五只就是一百二十五，总共三百七十五。”老张拿出钱，数给王小宝，“你点点，没错吧？”王小宝接过钱，数了两遍，点点头：“没错，张叔。”林逍又给老张装了一袋自己晒的干辣椒和花椒：“这是咱们农场自己种的，炖狍子的时候放一点，香得很！”

　　老张接过辣椒和花椒，塞进怀里：“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好调料呢！林逍兄弟，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过来，看看能不能再进点野兔。对了，年后我想从你这儿进一批种兔，我也想在县城周边搞个小型养殖场，到时候还得请你多指点指点。”

　　“没问题！”林逍爽快地答应了，“等开春了，我给你选一批最好的种兔，再把饲料配方和养殖技术都写给你，保证你能养好。”老张高兴地拍了拍林逍的肩膀：“够意思！那我先走了，路上小心点！”说着，就和司机一起上了车，吉普车冒着黑烟，慢慢消失在雪地里。

　　看着吉普车走远，虎子忍不住说：“逍哥，刚才那一千二百块你咋不赚呢？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林逍笑着说：“钱是赚不完的，但情谊和生命更重要。老孟叔送我麋鹿是信得过我，母鹿怀孕了我更不能卖，要是流产了，我心里也不安。等明年生下小麋鹿，咱们的养殖场又多了个新品种，到时候赚钱的机会多的是。”

　　王小宝也点点头：“逍哥说得对，麋鹿这么罕见，要是能繁殖成功，咱们养殖场就更有名气了。刚才老张说年后要进种兔，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把养殖技术推广出去，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公社的养殖示范基地呢！”

　　林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去环颈雉养殖区看看，刚才抓了三只公雉，得看看有没有影响种鸟的配种。”三人往环颈雉养殖区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咕咕”的叫声。王小宝打开棚门，看到剩下的环颈雉都在正常进食，松了口气：“还好，没受影响。刚才抓的都是多余的公雉，不影响种鸟繁殖。”

　　林逍走到孵化棚里，看着里面的孵化器：“还有多久第二批雏鸟能破壳？”王小宝翻看了一下记录：“还有十天左右，这次有五十个种蛋，按照之前的存活率，能孵出四十多只雏鸟。等这批雏鸟孵出来，咱们的环颈雉数量就能达到一百五十多只了。”

　　“不错。”林逍点点头，“年前这段时间，重点照顾好怀孕的母麋鹿和孵化棚的雏鸟，野兔和狍子的饲料也要跟上，说不定老张过几天还会来采购。对了，这钱咱们得分清楚：野兔是合作项目，四千五的收益里，农场拿二十 percent 就是九百，入股的乡亲们拿三十 percent 是一千三百五，剩下的两千二百五归咱们；狍子和松鸡环颈雉的钱是咱们自己的，三千五加三百七十五是三千八百七十五，这里面要给虎子十 percent 辛苦费，还有老唐之前投了狍子场的钱，要分他二十 percent 。这钱都不存银行，现金分了踏实，虎子你先把账目理出来。”

　　虎子答应着跑了出去，王小宝则跟着林逍检查环颈雉的食槽：“逍哥，刚才老张说要搞养殖场，咱们真的要把技术给他吗？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摸索出来的。”林逍笑着说：“技术这东西，越分享越有价值。咱们把技术教给老张，他在县城周边搞养殖，也能帮咱们打响名气，以后咱们的种兔和种雉就能卖得更远了。”

　　正说着，小雅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娃娃：“林舅舅，娘说你卖了好多兔子和狍子，是不是能给我买新衣裳了？”林逍抱起小雅，笑着说：“当然能！不仅给你买新衣裳，还要给你买糖吃，买鞭炮，让你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回到家，林母和沈歌正在厨房里忙活，空气中飘着肉香。看到林逍回来，沈歌笑着说：“刚才老张走的时候，给咱们留了一块狍子肉，我炖在锅里了，再炒个酸菜粉条，晚上就能吃了。”林母则拿出一个红布包：“这是卖货的钱？我给你缝了个钱袋，你把钱装进去，别丢了。”

　　林逍接过钱袋，把剩下的钱装进去，递给沈歌：“你拿着吧，家里的开销和年货都由你安排。对了，给虎子家和王小宝家各准备点年货，虎子天天跟着我干活，小宝把养殖场管理得这么好，都不容易。”沈歌点点头：“我早就准备好了，给两家各买了一块布，两斤红糖，等会儿你给他们送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虎子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拿了个算盘过来：“逍哥，账目算好了。野兔收益四千五，农场九百，乡亲们一千三百五，咱们两千二百五；狍子和珍禽三千八百七十五，给我十 percent 是三百八十七块五，给老唐二十 percent 是七百七十五，剩下两千六百九十三块五。总共咱们能支配的是四千九百四十三块五。”林逍接过算盘核对了一遍，点点头：“没错，明天把农场的钱送过去，乡亲们的按入股比例挨家挨户送，虎子和老唐的钱也单独包好。另外，用咱们自己的钱请乡亲们来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再给公社的干部送点狍子肉和松鸡，感谢他们平时对咱们养殖场的照顾。”

　　林母点点头：“应该的，上次公社的李书记还专门来咱们养殖场视察，帮咱们申请了保温棚的材料，确实该好好谢谢人家。”林二姐也说：“我明天去镇上赶集，再买些鞭炮和春联，咱们今年好好过个年，明年养殖场肯定能更红火！”

　　吃完饭，林逍带着小雅坐在火塘边，给她讲城里的故事。小雅听得入了迷，睁着大眼睛问：“林舅舅，城里的饭店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像老张叔叔那样的饭店，是不是天天都有兔子和狍子吃？”林逍笑着说：“是啊，等明年开春，舅舅带你去城里，让老张叔叔给你做红烧狍子肉吃。”

　　沈歌走过来，给火塘里添了块木炭：“别总给孩子画饼，明年开春养殖场忙，哪有时间去城里。对了，刚才老陈来说，母麋鹿最近吃得比平时多，要不要请公社的兽医来看看？”林逍点点头：“明天我就去请兽医，母麋鹿怀孕是大事，可不能马虎。”

　　第二天一早，林逍先让虎子去送分红的钱，自己则骑着踏雪去公社请兽医。兽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唐，之前还投了钱到狍子场，算是半个合伙人。听说母麋鹿怀孕了，老唐连忙背上药箱，跟着林逍去了养殖场。“这麋鹿可是稀罕物，一头值两千多，怀孕了更要小心照顾。”老唐一边给母麋鹿做检查，一边说，“饲料里要加点豆粕和骨粉，补充营养，棚舍里的温度要保持在零上五度以上，不能太冷。”

　　林逍认真地记着老唐的话，老唐检查完，笑着说：“放心吧，母麋鹿和胎儿都很健康，只要照顾得当，明年开春肯定能顺利生下小麋鹿。对了，你们这养殖场办得真不错，野兔、狍子、环颈雉都养得很好，下次公社开养殖交流会，你可得给大家讲讲经验。”

　　送走老周，林逍按照老周的嘱咐，给母麋鹿的饲料里加了豆粕和骨粉，又把棚舍的保温层加厚了些。王小宝则拿来了新的记录册：“逍哥，我把母麋鹿的进食量和体温都记录下来了，每天早晚各测一次，保证不会出问题。”

　　送走老张后，林逍召集虎子和王小宝开会：“年前这段时间，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各种畜禽，特别是母麋鹿和孵化棚的雏鸟。另外，老张提了年后要种兔，咱们得提前选好，挑那些体型大、繁殖率高的母兔，再搭配健康的公兔，开春后一上班就给老张送过去。”

　　虎子和王小宝都点点头，王小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种兔名单：“逍哥，我已经选好了五十只种兔，都是经过筛选的，繁殖率都在80%以上。我还把饲料配方和养殖注意事项都整理好了，打印了十份，到时候给老张送过去。”

　　林逍接过名单和配方，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等过几天雪小些，咱们再去山上看看飞龙的窝，不知道小飞龙孵出来没有。小雅天天念叨着，想看看小飞龙长什么样。”虎子笑着说：“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兔子，给小雅做兔子肉干当年货。”

　　腊月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小年。林逍按照约定，请乡亲们来家里吃了顿饭，桌上摆着炖狍子、凉拌兔肉、红烧松鸡等菜肴，还有林母做的年糕和饺子。乡亲们吃得眉开眼笑，纷纷称赞林逍的养殖场办得好，给农场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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