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神剑3

　　听着混在春风里飘来的话语。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 说了什么?’

　　没听错吧?

　　虽然听见了魏雪儿的话，但脑海里仿佛本能地在抗拒理解。

　　这也难怪。

　　对我而言实在是过于荒诞的答案。

　　「说什么….刚才说了什么?」

　　“...”

　　面对反问，魏雪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暂且不论她为何会露出那种神情。

　　我必须听得更清楚些。

　　「让我重生的是…」

　　不是别人，将我的时间逆转回过去的存在。

　　「天魔…?」

　　不仅是将本已跌入谷底的我推入更深渊的人物。

　　更是魔教之主。

　　在不远的未来将掀起中原血雨腥风的存在。

　　‘说是让我重生了?’

　　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这句话。

　　「 仇公子…」

　　「解释…解释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

　　我抓住魏雪儿的肩膀追问。

　　或许不自觉用了力，看见魏雪儿疼得皱起脸。

　　见状顿了顿，稍稍松开力道。

　　「…请冷静…」

　　「这恐怕很难。毕竟不是能让人冷静的话题。」

　　“...”

　　「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过着现在这种生活。」

　　究竟为了什么终日奔波。

　　几乎不眠不休地专注于提升境界。

　　拼死也要向前迈进的理由。

　　眼前的魏雪儿定然心知肚明。

　　「…仇公子。」

　　诛杀天魔，阻止血劫。

　　这一生就是为此而活。

　　并非为我自己。

　　若为我自己，本该隐居深山不见外人独度余生。

　　那样说不定反而更好。

　　我如此奔波的理由终究是

　　不为自身安宁。

　　这就像是给那些为我而死、为我而活之人的道歉。

　　可是。

　　「……天魔为什么?」

　　从延日川说我的回归似乎只是奇迹般发生的事件时起。

　　我就一直在想。

　　我的回归似乎隐藏着某人的意志。

　　如果真如魏雪儿所说，是天魔将我送回过去。

　　那么现在我正在进行的行为。

　　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状况，是否都该视为天魔的预谋或旨意？

　　这么一想，脑袋就晕乎乎的。

　　「仇公子…。」

　　「是真的吗?」

　　“...”

　　「真的是…天魔让我重生的吗?」

　　我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宁愿这只是玩笑。说是气氛太沉重才开的玩笑。

　　虽然很想听到这样的话。

　　「……是真的。」

　　魏雪儿很坚决。

　　「如果不是我的话…在这片土地上，能对仇公子做这种事的就只有她了。」

　　「…那个。」

　　听到魏雪儿的话，我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着舌头。

　　言下之意，不是她自己，就只有天魔能做到。

　　这句话隐藏着很多含义。

　　也就是说，魏雪儿和天魔都不是人类。

　　就像世界树那样，意味着是能扭转他人时间的崇高存在。

　　而且。

　　也意味着魏雪儿自己清楚她不是人类。

　　「…你。」

　　「我觉得仇公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

　　我知道。

　　魏雪儿不是人类这种事。虽然过去可能只是隐约感觉到。

　　但现在可以确定了。

　　读懂我表情的魏雪儿笑了。

　　「我的表情有那么好笑吗。」

　　「太好了。」

　　究竟什么太好了呢。

　　「…就算知道那件事。你的态度还是没变呢。」

　　听到魏雪儿的话，我皱起眉头。

　　「有改变的必要吗?」

　　听我这么说，魏雪儿先是瞪大本就圆润的眼睛，随即掩着嘴笑得更厉害了。

　　「就是说啊。我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肩膀似乎微微瑟缩的样子让我在意。

　　但现在比起这个，刚才的对话更重要。

　　「…你说如果不是你，天魔就会出手。这终究只是猜测吧?」

　　「不，是确信。」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天魔死于魏雪儿之手。

　　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我在盟会地下牢狱迎来死亡，是那之后又过了数日的事。

　　天魔本该早就死了。

　　若说是那天魔让我重生，这故事就有太多破绽。

　　可魏雪儿为何如此确信？

　　听到我的疑问，魏雪儿移开视线轻声道：

　　「因为这是必然的认知。」

　　「…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说这是必然的认知。这句话莫名刺痛心口。

　　「你们到底是什么?」

　　“...”

　　「你…和天魔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是毫无关联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

　　魏雪儿和天魔长得一模一样，不是相似程度，简直像照镜子般。

　　除发色与瞳色外分毫不差。

　　虽说世间充满无数巧合与奇迹，但这真的能算偶然吗?

　　「要问她和我的关系…很难用语言定义。」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原本就不该是‘我们’而应该只有一个人。」

　　「连你也要说得这么晦涩吗?你知道我脑子不太灵光的。」

　　「…抱歉请理解我。」

　　魏雪儿凄然笑着抓住我的手腕。

　　能感觉到她察觉到我因自我烦闷而变得有些粗暴的嗓音。

　　被魏雪儿握住手腕后，确实感觉怒火稍减。

　　但并未完全熄灭。

　　只是不愿让这场意外的重逢以这种方式搞砸才强忍着。

　　‘所以天魔让我重生这件事是真的？’

　　按魏雪儿的说法确实如此。

　　但仍有疑问。

　　且不提天魔是否具备这种能力。

　　这个世界原主人世界树，因让延日川重生而被囚禁在虚假世界中。

　　世界树被囚禁后，关于它存在的记录与记忆全部消失。

　　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如果真是天魔让我重生。

　　‘那天魔为何还能存在?’

　　昨日所见的天魔又是什么。

　　或许…这是不会被惩罚的行为？

　　‘更重要的是。’

　　若有这种能力，它自己重生不就行了。

　　何必特意让我重生。

　　而且根据魏雪儿的说法。

　　魏雪儿做不到的事，天魔却能实现。

　　‘这意味着…’

　　岂不是说天魔之力比魏雪儿更强？

　　这是某次偶然闪过的念头。

　　神剑很强。

　　虽然没亲自交手过，但至少见识过全盛期魏雪儿的实力。

　　她确实很强。

　　虽是可以断言若贸然交战必败无疑的绝世强者。

　　‘天魔…天魔当真比神剑弱吗?’

　　若问被称为天魔的存在是否弱于神剑。

　　我实在难以启齿回答。

　　因为那存在确实显得境界迥异。

　　正因如此，当听闻天魔在终战之际陨落的消息时。

　　在心底泛起隐约安宁的同时，也萌生了疑问。

　　那就是天魔何以会死的疑问。

　　「越是探寻真相，看似接近答案时疑问却愈发增多。」

　　每当自以为刚参透某个真相时。

　　世界就会抛出另一个秘密。

　　「仿佛…在等我揭开谜底似的。」

　　“...”

　　对于我焦躁的声音，魏雪儿始终沉默不语。

　　「连你也必须这样吗?」

　　「…仇公子。」

　　「说过不讨厌我的。说过对不起的。那么…」

　　「对不起…」

　　魏雪儿再次向我道歉。

　　「您想知道的一切…我恨不得将所知全部告诉您。」

　　「那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

　　既然知道，既然想说，直接说出来便是。

　　这狗娘养的世界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天魔让我重生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明明全部说出来就好。

　　每个人都欲言又止地紧闭双唇。

　　「只是…」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什么?」

　　正要因焦躁而追问的嘴。

　　被魏雪儿一句话生生堵住。

　　「你说什么?」

　　确认我反应后，魏雪儿脸上浮现苦笑。

　　没有时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时间了。」

　　「…现在我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向仇公子讲述您感兴趣的故事了。关于天魔的故事就是极限了。」

　　现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比刚才讲述天魔故事时更让人听不进去的感觉。

　　什么叫没时间了。

　　「…对不起….没能告诉你更多。」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消失还是怎样?」

　　「现在已经是强撑着了。毕竟用的是这孩子的身体也不能太勉强。」

　　记得现在的魏雪儿是借用了现世魏雪儿的身体来着。

　　「…那、那原本在这里的孩子呢?」

　　「让她暂时沉睡了。这孩子迟早也会知道的….只是现在不想告诉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要消失?」

　　“...”

　　「回答我啊…!」

　　虽然没有说出口。

　　但从魏雪儿微笑的脸上能听到无声的回答。

　　突然。

　　魏雪儿的手触碰到我的脸颊。

　　好冷。

　　「第一次看到你这种表情呢。」

　　我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能让你露出那种表情。

　　「真好。还能看到你这样的脸。」

　　「还…剩多少时间?能撑几年吗?」

　　“...”

　　「要不就是一年?几个月?」

　　再不济至少也该有几天。

　　如果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这他妈算什么事啊。

　　「仇公子…。」

　　「刚才说会后悔就是指这个?」

　　「不是那样的….我不认为你会因为我消失就后悔….」

　　「还有比这更让人后悔的事吗。」

　　“...”

　　听到斩钉截铁的话魏雪儿浑身一震。

　　「重新回到身体里休息会好些吗?那现在立刻进去。」

　　「…对不起。」

　　「拜托….别再说那些该死的道歉了 快告诉我解决办法。」

　　甚至想放声尖叫却强行忍住。

　　贴在我脸上的手也没有松开。

　　只是凝视着魏雪儿颤抖的双眼。

　　我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呢。

　　唯一能确定的 是绝对不可能是平静的神情。

　　看着我的魏雪儿再次笑了。

　　「别光笑….这种时候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可能不笑呢。」

　　贴在脸颊的手开始移动。

　　该说是抚摸的感觉吗。

　　「你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呢。」

　　「…那要我骂你几句吗?，离得这么近。还摸着我的脸。」

　　“...”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该死的甜美笑容。让我哑口无言。

　　「这就是我的梦想。比起世界和平。我真正渴望的原来是这个。」

　　声音开始颤抖。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明白呢。」

　　「…从现在开始实现也不晚啊。只要不消失…。」

　　听到我脱口而出的话 魏雪儿的眼睛弯得更深了。

　　「那太贪心了。」

　　「贪心点怎么了。世人谁不是贪心地活着。」

　　她这辈子恐怕从未贪心过。

　　神剑的人生就是如此。

　　所以 现在开始贪心点活着又何妨。

　　虽然这么说着 魏雪儿却只是轻轻摇头。

　　「…对我而言也是执念。」

　　说话间 魏雪儿缓缓收回贴在我脸颊的手。

　　「曾经很贪心呢。甚至想过要独占这孩子的身体。」

　　“...”

　　「公子您能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吗?」

　　心中浮现的答案。

　　终究没能说出口。

　　意味着神剑会进入现世魏雪儿的身体并占据她。

　　从某种角度看 既然是同样的存在 或许这也是可能的吧。

　　但能说这是成为现世魏雪儿一样的存在吗。

　　答案迟迟未现。

　　「我就知道公子您答不上来。」

　　「…那个啊。」

　　「所以我很庆幸。因为您是那样的人。」

　　「…你。」

　　「这一世人生完全属于这孩子。我没有插足的余地。正因如此 与您相见的此刻对我而言如同执念。」

　　魏雪儿后退了一步。

　　「我心中的遗憾正在消散。」

　　「…遗憾?」

　　「若是与您以不同方式相遇。若是活过稍许不同的人生——这些假设带来的遗憾。正因这孩子的存在而逐渐消失。」

　　“...”

　　「我知道仇公子您所做的努力。所以才会更觉不舍吧。」

　　我为变得与那时不同而付出的努力。

　　她想必都看在眼里。

　　「所以我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这有什么关系….不想介入的话 静静旁观不也行吗。」

　　「不仅是不可能….即便真能做到 也会生出贪念。想要亲身体验那份幸福的贪念。」

　　她又退了两步。

　　我随之向前迈了一步。

　　不。本想靠近 却未能做到。

　　“…!”

　　魏雪儿身上开始泛起微光。

　　不安逐渐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 就是无法靠近。

　　******************

　　女子凝视着男子。

　　即便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 他的面容也格外清晰。

　　男子高声喊道。

　　「你…!等等!」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没想到还能看到你这种表情。

　　今天见到了您很多陌生面孔。

　　所以更开心了。

　　扼杀着翻涌而上的情绪。

　　女子说道。

　　「本不想以这种方式告别。虽然早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想被你察觉。」

　　这一切举动。

　　都因担心自己的存在本身会成为他的枷锁。

　　这就是女子的理由。

　　「…不过。看到你直到最后还能为这样的重逢感到开心，我觉得很欣慰。」

　　忤逆命运扭转因果的业障堆积在灵魂上。

　　若就此消失必将遭受惩罚。

　　女子虽然对此无比恐惧。

　　表面却不动声色。

　　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那张狼狈的脸。眼角隐约凝结的是泪水吗?

　　大概不是吧。

　　因为从未见他哭过。

　　‘不对，她死的时候他应该哭过吧’

　　魔剑后殒命之时他应该哭过吧。

　　这种幼稚的嫉妒此刻竟又涌上心头。

　　回忆间女子开口道。

　　「虽然我没资格对您说这种话…...但有两件事相求。」

　　女子说话时男人仍在拼命试图活动身体。

　　虽然努力的样子惹人怜惜，但终究无法动弹。

　　这是世界执行业力的过程。

　　仅能用双眼见证这一切已属奇迹。

　　「请务必好好疼爱这孩子…...」

　　后半句「就像没能给我的那份」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不愿用这句话给他增添负担。

　　另一个请求是。

　　「…请用名字称呼这孩子。」

　　强行想要挪动身躯的男人。

　　仇阳天突然停住。

　　一次也没有。

　　仇阳天从未用名字称呼过任何人。

　　想必对自己和所有人都是如此。

　　无法知晓为何要这样做。

　　若隐约推测的话。

　　大概是不愿让值得用名字呼唤的珍贵之人留在身边吧。

　　虽然自己也是如此。

　　但他是个胆量惊人的男人啊。

　　所以明知如此还提出请求，虽显得自私又难堪。

　　但想着此刻或许是唯一能开口的机会。

　　即便如此仍撇开周遭女性。

　　唯独对这孩子提出的请求。

　　大概是自己仅存的私心了。

　　哗簌簌…

　　能感受到正在溃散。

　　并非肉体崩坏。

　　应是灵魂消逝的知觉。

　　原来灵魂消散，是这般感觉啊。

　　消散之后会剩下什么呢。

　　无论变成什么，那里都不会有他了吧。

　　‘那样…未免太悲伤了。’

　　这种时候浮现的念头，让女人笑了。

　　遗憾依然残留。

　　因为有太多未能对他说出口的话。

　　没能说出好想你。

　　最重要的话语终究未能传达。

　　喜欢你。

　　斗胆说爱你。

　　女人终究没能吐出这几个字。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

　　因为知道会怀着怎样的心情。

　　看到他会因自己的话而痛苦 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就够了。

　　‘对你真是抱歉呢。’

　　这是对沉睡在内心深处的年幼自己说的话。

　　虽然有很多想告诉他的事。

　　但时间似乎并没有那么充裕。

　　可另一方面又很羡慕。

　　那个自己未曾经历的。

　　与那个他共度余生的年幼自己。

　　怀着这样的念头 女人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夸嚓哐啷-!

　　伴随着某种撕裂声。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出现 将女人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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