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被发现了

　　清晨，天色未明，雪虽停了，寒意却愈加砭骨，似乎连铁器都能冻结。门外传来契丹士兵沉闷而凌乱的换岗脚步声。

　　“大人！大人！”房门外突然响起白芍黎伪装后那带着婢女特有的急促又恐慌的呼唤，伴随着几乎破音的敲门声！她的声音刻意放大，带着一种真实的惊惶感。

　　田英眉头猛地一拧！不对！白芍黎是个极其沉得住气的姑娘，昨夜定下计划时毫无惧色，此刻却如此失态……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飞快地披上皮裘，打开房门。门外正是白芍黎！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恐惧！她手里端着的早食托盘都在微微颤抖。

　　“何事惊慌？！”田英压低声音呵斥，竭力模仿着黎中兑的惊疑不定。

　　“是…是…是那个煞星！”白芍黎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压抑着巨大恐惧而微颤，“千夜……千夜来了！还……还带了……”

　　“带了谁？”田英心猛地一沉！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带了柏…柏楚玉！刚刚……已在正厅了！管事叫……叫您立即过去！”白芍黎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她说出“千夜”时，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那是目睹过其可怕手段留下的深刻印记！

　　千叶！柏楚玉！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冰锥，狠狠刺入田英脑海！

　　坏事了！

　　千夜！他认识真正的黎中兑！而且此人武功极高，心思诡谲，尤其精于辨听人细微声音变化！

　　洛神的易容术虽可改换容貌，但声带模仿、习惯性动作，稍有差池，在千夜这种人眼皮底下绝难长久！

　　自己这几日刻意伪装的黎中兑姿态，不知有没有留下破绽？

　　更可怕的，是柏楚玉！

　　“镇定！”田英低声呵斥白芍黎，也是在对自己说，脸上强行挤出黎中兑该有的恐惧与谄媚混杂的表情。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去见见！”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寒意如毒蛇般缠绕上来！

　　正厅的火盆烧得很旺，却驱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

　　厅内，除了侍立两旁的数名眼神阴鸷、气息剽悍的秀金楼余孽，核心只有两人。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形高瘦，一袭毫不起眼的暗灰色布袍的老者。他没有戴帽，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苍白发髻下，是一张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带着点儒雅的脸。唯有那双眼睛！

　　狭长幽深，瞳孔仿佛两颗打磨过的墨玉棋子，不反射任何光亮，只是冷漠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看过来时，如同被最冰冷的深渊凝视！

　　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冰霜领域，连厅内旺盛的炉火都被这股森寒之意压制，周遭的光线都显得比别处黯淡！

　　另一人，如同鬼魅般静静侍立在身后一步距离，融入了他投下的那片阴冷的阴影里。正是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脸上戴着银色雕花精巧面具、气息如同冰冷刀刃的千夜！那面具后的视线，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牢牢锁定在“黎中兑”身上！似在回忆，似在甄别，每一个细微的肌肉牵动都不放过！

　　厅内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田英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夹杂着谄媚又带着无限惶恐的神色，深深躬身行礼：“小人黎中兑，拜见……拜见先生！不知何事劳您老人家大驾……” 声音颤抖着，完全是无足轻重小人物面对骤然降临的庞然大物时的恐惧模样。

　　他把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趴在了地上，身体因为“激动”和“害怕”而微微颤抖。

　　“抬起头来。” 那人的声音平平响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但这平静的话语却带着一种魔力，让人无法抗拒！

　　田英依言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混杂着恐惧和讨好、几乎要谄媚流涕的表情，目光努力对上那双深渊般的墨玉眼眸！

　　那双毫无温度的墨玉瞳孔在田英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声音极轻微，却像重锤落在田英心口！

　　立在他身后的千夜，面具下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哦？” 男子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那冰冷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如刀的讥诮。“黎先生……在江南的风采，亦是多有耳闻。听闻先生家传‘游云散手’颇为精妙？老夫近些年对江南各路武学，倒有些收集之癖好。不知……” 他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话家常，但那股无形的寒意陡然加重！

　　“……黎先生可否赐教一二，让老夫开开眼界？”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

　　真正的黎中兑，其家传武学“游云散手”确实不俗，但那是在江南武林都称不上顶尖的杂家散手！这等人物会对这等“垃圾”武学有收集癖？绝无可能！这分明是试探！是让他出手，验其武功路数真伪！

　　田英脑中警铃狂震！他知道最大的危机来了！一旦动手，身份暴露只在顷刻间！必须应对！

　　“啊……啊这……”田英脸上顿时露出一种被巨大惊喜和惶恐砸晕了的、几乎要昏过去的激动表情，身体抖如筛糠，“小人……小人这点微末伎俩，怎敢在先生这等宗师高人面前献丑！污了您的法眼，小人……小人万死啊！” 他语无伦次，一副恨不得跪下磕头求饶的模样。

　　但他越是如此推脱，那意图便越是可疑！

　　就在田英表演得声泪俱下，似乎要伏倒叩拜的瞬间！

　　男子那双冰冷的眼眸陡然一凝！

　　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看到他如何动作！只见他端坐的身形纹丝不动，右脚袍摆下的靴尖倏然向前无声点出！

　　这一“点”，快如鬼魅！没有带起丝毫劲风，亦没有罡气破空之声！诡异到了极点！

　　但在被攻击者的感知中，却截然不同！

　　田英瞬间头皮炸裂！一股凝练到极致、阴寒刻骨的死亡气息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毒龙，无声无息地撕裂了他面前所有的空气，直取其咽喉要害！仿佛空间被这一“点”冻结、洞穿！

　　真正的绝顶高手，出手便是雷霆索命！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了一身阴寒内力之精粹，阴诡狠毒，防不胜防！这是真正的杀招！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黎中兑，只要接不住，就是一具尸体！接得住，便是暴露武功底细！

　　电光石火之间！

　　田英眼中所有的谄媚、恐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冰冷似铁的决绝！绝境之下，唯有一搏！

　　他没有试图后退或闪避——对方气机已锁定他周身，退就是死！更没有硬挡那足以洞穿精钢的阴毒指劲！

　　田英的腰胯如同盘踞的巨蟒猝然发力！身体诡异地一拧！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心般向旁边倒去——

　　但就在身体倾倒之势将成未成的刹那！

　　他倒下的左腿如同潜蟒出渊，带起一片令人眼花缭乱残影！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柔韧角度与力量爆炸性的结合，腿后发而先至！

　　足尖瞬间幻化出十余道虚实难辨的锐利腿影，不是硬撼那阴寒指劲，而是如同羚羊挂角、妙在毫巅般精准地切入那指劲力道的数个最薄弱的“流转缝隙”！足尖划过奇异的轨迹，似踢非踢，似粘似引！

　　“嗤嗤嗤嗤……蓬！”

　　数声微不可闻的气爆细响连绵成一声沉闷的撞击！

　　那道凌厉无匹的寒冰指劲，竟然被田英这看似倾倒中踢出的诡异腿影，硬生生以**极致的柔韧变化和无与伦比的精准判断，导偏了方向！

　　那道原本洞穿咽喉的指劲，“噗”地一声擦着“黎中兑”的脖颈皮肤掠过！继而轰在他身后一根粗大的厅柱上！

　　一股肉眼可见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灰白色气劲无声炸开，如同墨色冰莲瞬间绽放！

　　嗤嗤嗤……

　　粗壮的圆木厅柱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般光泽的深灰色寒霜！那寒霜甚至顺着木柱纹理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冻结声！整根柱子都笼罩在那股蚀骨的寒意之中！连柱子旁燃烧的炭火盆，火焰都瞬间萎靡黯淡下去，火光在冰霜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调！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这一指之威，恐怖如斯！

　　然而，比这一指更恐怖的，是男子眼中猛然暴涨的冰冷寒光！以及他身后千夜那双骤然缩紧的瞳孔！

　　那双腿……那招卸力散劲、导引流转的神妙腿法……

　　“自！在！无！碍！”一字一顿，那毫无情感的声音此刻仿佛带着来自深渊的冰风暴，每一个字都让厅内空气为之冻结凝固！

　　他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死死锁定在田英那瞬间暴露出截然不同气质、犹如出鞘利刃般的身体上！那股阴冷磅礴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墨色冰川轰然压下，瞬间将整个大厅冻结！

　　“田！英！”

　　身份被彻底识破！

　　田英心中巨震，但脸上所有伪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面对绝境强敌时的凝重决绝！

　　厅内，刹那间剑拔弩张，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化不开！

　　而远处汴梁方向，正在与赵普敲定最后细节的惊轲，心头猛地一阵毫无由来却极其剧烈的悸痛！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份极重要的牵挂骤然绷紧到了断裂的边缘！

　　“田叔……”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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