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归墟深处，道骨魔心

　　归墟的入口比沈青竹想象的更隐蔽，藏在一道瀑布后面。水流砸在岩石上，溅起的水雾在洞口凝成淡淡的虹光，却掩不住里面透出的阴寒气息，像有无数冰针藏在雾里，刺得人皮肤发麻。

　　他握紧短刀，穿过瀑布时，水流像冰锥般砸在身上，却没让他有丝毫退缩。洞口内漆黑一片，只有他掌心的功德印记散发着微光，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石路。空气中弥漫着股奇异的甜香，混着淡淡的血腥，闻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是‘迷魂香’。”沈青竹屏住呼吸，从怀里掏出块用凝神草汁液浸泡过的布条，系在口鼻处。这香气能扰乱心神，想必是那妖道故意布置的，用来削弱闯入者的防备。

　　往深处走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一点红光，像鬼火般在黑暗中跳动。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盏挂在石壁上的油灯，灯油是暗红色的，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与黑佛骨头上的符咒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笔画间流淌着黑色的雾气，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符咒中央，凿着个丈许宽的石台，台上躺着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正是小和尚。

　　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锁着，铁链上的符咒泛着红光，将他的功德之气一点点抽走，汇入石壁的符咒中。

　　“小和尚！”沈青竹低喊一声，刚想冲过去，却听见石台后传来一阵轻笑，像碎玻璃摩擦。

　　“沈施主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快。”

　　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身影从石台后转出来，鹤发童颜，面容清癯，手里拿着柄拂尘，看上去仙风道骨，眼神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他的道袍袖口绣着个“玄”字，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未干的血。

　　“是你炼制了黑佛和尸傀。”沈青竹握紧短刀，阴阳眼让他看清，这老道周身萦绕着浓重的黑气，却被一层虚假的功德金光包裹着，像颗裹着糖衣的毒药。

　　“是又如何？”老道轻抚拂尘，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沈施主可知，这归墟之下，镇压着上古魔神的残魂？只要引够千人的生魂，再以阴阳枢为匙，就能唤醒魔神，重塑天地秩序，到那时，人鬼不再殊途，善恶无需分明，岂不是极乐？”

　　“用无辜者的性命换来的极乐，也配叫秩序？”沈青竹怒极反笑，“你屠戮僧众，炼制邪物，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魔头！”

　　“魔头？”老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拂尘猛地一甩，石台周围的符咒瞬间亮起红光，“当年我师尊为了封印魔神，耗尽毕生功德，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那些受他庇护的凡人，转头就忘了他的恩情，这世道，本就不公！我不过是想换个活法，何错之有？”

　　随着他的话音，石壁上的符咒开始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里面隐约能看见无数挣扎的人影，正是被他残害的生魂。小和尚身上的铁链红光更盛，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

　　“住手！”沈青竹纵身跃起，短刀带着灰金色的光，直刺老道面门。

　　老道不闪不避，拂尘一挥，一道黑气化作盾牌，挡住了短刀的攻击。“沈施主的功德金光倒是纯净，可惜，太弱了。”他指尖掐诀，石台周围突然升起三道黑影，正是之前被引开的尸傀，此刻竟变得更加庞大，骨刃上的绿光几乎凝成实质。

　　沈青竹落地时，尸傀已扑到近前。他挥刀逼退左侧的傀儡，却被右侧的骨刃扫中腰侧，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老道趁机掐动法诀，石壁上的符咒旋涡转速更快，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竟要将他的魂魄从体内扯出。

　　“尝尝被抽魂的滋味吧。”老道笑得越发狰狞，“你的功德金光，正好用来滋养我的魔神。”

　　沈青竹只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的灰金丹珠疯狂旋转，却依旧抵挡不住那股吸力。他看着石台上奄奄一息的小和尚，忽然想起小满留下的血手印，想起丫蛋坟头的蒲公英，想起静心寺从未断绝的钟声——

　　那些他要守护的人，那些未完成的事，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以我精血，引动阴阳，破！”

　　沈青竹猛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短刀上。刀刃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竟压过了符咒的红光。他想起古卷上的记载，阴阳枢不仅能平衡天地，更能逆转邪力，而他怀里的玉佩，正是启动它的钥匙！

　　他左手摸出玉佩，将功德金光灌注其中。玉佩上的“阴阳枢”图案亮起，与石壁上的符咒产生共鸣，那些原本旋转的符咒突然停滞，吸力也减弱了几分。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阴阳枢的信物？”老道脸色骤变，像是见了鬼。

　　沈青竹没有回答，只是握着玉佩，冲向石台。尸傀再次扑来，他却不闪不避，任由骨刃落在背上，借着这股冲击力，猛地将玉佩按在小和尚的铁链上。

　　“嗡——”

　　玉佩与铁链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铁链上的符咒瞬间崩裂，化作飞灰，小和尚身上的红光褪去，他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沈施主……”

　　“带着经书，快走！”沈青竹将《灶王经》扔给小和尚，自己则转身挡在石台前，短刀横握，刀尖指向老道，“你的对手是我。”

　　小和尚握紧经书，看着沈青竹背上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咬着牙，顺着石壁的缝隙往外爬。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拖后腿，只有把经书带出去，找到小满，才是对沈青竹最好的回报。

　　老道见小和尚要跑，想去阻拦，却被沈青竹缠住。短刀与拂尘碰撞，金光与黑气交织，在归墟深处炸开无数光点。沈青竹的伤口在不断渗血，体力也在快速流失，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每一刀都带着守护的决心，逼得老道连连后退。

　　“疯子！你这是在自毁！”老道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恼怒，拂尘上的黑气暴涨，竟化作一条巨蟒，朝着沈青竹吞来。

　　沈青竹看着扑来的蟒影，忽然笑了。他想起了尘和尚圆寂前的话：“道心不正，修再多法力也是魔；道心通明，哪怕只有一丝功德，也能胜过万千邪力。”

　　他没有躲闪，只是将最后的功德金光和玉佩的力量，全部灌注在短刀上，迎着巨蟒冲了过去——

　　“邪不胜正，这是天道！”

　　短刀刺入蟒影的瞬间，玉佩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沈青竹体内。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一轮小太阳，将归墟深处照得如同白昼。石壁上的符咒在光芒中寸寸碎裂，老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道袍下的身体开始崩溃，露出底下缠绕的黑气，最终在金光中彻底消散。

　　尸傀失去操控，也化作黑泥，融入地面。

　　沈青竹站在石台上，看着碎裂的玉佩，忽然觉得一阵脱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见丫蛋的绿衣身影在光影中对他笑，听见静心寺的钟声穿透归墟，传来悠远而清亮的回响。

　　他知道，他守住了。

　　守住了小和尚，守住了经书，守住了那些不能被辜负的信任与托付。

　　归墟深处的黑暗渐渐被光芒驱散，石壁上残留的符咒痕迹，像褪去的伤疤，在微光中静静诉说着这场道与魔的决战。而石台上倒下的身影，虽满身伤痕，却像一座不倒的丰碑，诠释着何为守护，何为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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