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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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一层薄薄的寒雾尚未散去,栖梧苑内已有了动静。顾瑾正对镜梳妆,秋葵手脚麻利地帮她绾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镜中映出的面容清丽依旧,眉眼间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

  就在这时,苑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小莲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惶和焦急。

  “小姐!小姐!”小莲抚着胸口,气息不稳,“不好了!佛堂那边……那边传来消息,王芸熙……她死了!”

  顾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日天气不错”这类寻常话语:“哦?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在那阴冷肮脏的地方熬了一夜,死了也不奇怪。只是……”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她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被杀还未可知吧。”

  小莲喘匀了气,急忙又道:“小姐,她死了是不奇怪,可是……可是今天一早,府里就起了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说是您昨夜去了佛堂,然后……然后王芸熙就死了!现在下人们都在私下议论,说是您……您容不下她,下了毒手!”

  顾瑾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她整张脸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气。她拿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这才冷哼一声:“哼,我这边刚从那鬼地方出来,那边屎盆子就扣上来了。看来这沈府是该整顿整顿了!”

  她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虽然背上伤势未愈却仍坚持起身伺候的秋葵,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秋葵!”

  “奴婢在!”秋葵立刻躬身,尽管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眉头微蹙,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袖,声音清越,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传我的话,立刻鸣钟,召集府中所有管事、嬷嬷、以及各院有头有脸的丫鬟、小厮、杂役,前院广场集合!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背后编排主子!”

  “是!小姐!”秋葵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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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沈府前院的广场上。

  低沉而急促的集合钟声回荡在府邸上空,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各处的下人如同被惊动的蚁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脸上带着惊疑、惶恐、好奇。他们按照各自的等级和所属院落,黑压压地站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交织成一片压抑的嘈杂。

  “听说了吗?二小姐把王夫人给……”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现在该叫王氏罪妇!”

  “可……可这也太狠了点儿,人都那样了……”

  “谁知道呢?这位二小姐,看着不声不响,手段可真厉害……”

  “叫咱们来干嘛?不会是……”

  “肯定没好事,等着瞧吧,怕是要立威呢……”

  “立威?哼,这沈府还轮不到她吧……”

  就在这纷乱的议论达到一个小高潮时,广场入口处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见顾瑾穿着一身素净却不失贵气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浅青色绣银线缠枝莲纹的比甲,乌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凌云髻,只簪着一支通透的白玉簪子。她并未盛装打扮,但通身那股沉静而凛然的气度,却瞬间压住了全场。

  她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地走上早已准备好的、略高于地面的石阶,秋葵和小莲一左一右紧随其后,眼神皆是坚定不移,为主子增添了几分气势。

  顾瑾站定,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所过之处,原本窸窣作响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广场上霎时间落针可闻,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梢的细微声响。

  这片刻的寂静,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压迫感。

  顾瑾终于开口,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安定人心却又让人心生敬畏的韵律: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所谓何事,想必有些人心里已经清楚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

  “沈府,百年清誉,书香传家。然,近年来,府中规矩松懈,风气不正,以致宵小之辈横行,奴大欺主之事时有发生!前任主事王芸熙,自身不正,品行不端,纵容包庇,乃至中馈混乱,账目不清,更犯下不可饶恕之重罪!此等情形,想必在场诸位,心中有数者,不在少数!”

  此话一出,台下不少老成持重的管事微微颔首,显然对王芸熙时期的某些乱象也心有不满。一些原本对顾瑾抱有偏见的下人,神色也略微松动。

  “如今,王芸熙已伏法,其罪孽自有公断。”顾瑾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沈府不可一日无主事。从今日起,府中一切事务,由我暂行掌管。”

  她环视众人,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跟着哪位主子,受过谁的恩惠,从此刻起,你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沈府!”

  “我的规矩,很简单。”她微微抬起下颌,声音清晰而冰冷,“第一,忠于沈府,恪尽职守,不得吃里扒外,阳奉阴违!”

  “第二,严守本分,各司其职,不得窥探主子隐私,传播流言蜚语!”

  “第三,勤勉务实,账目清晰,不得中饱私囊,欺上瞒下!”

  “凡有违背者,”她的声音骤然一沉,如同寒冰坠地,“无论身份,无论资历,一律严惩不贷!轻则杖责发卖,重则……送官究办,绝不姑息!”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气氛凝重。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站在前排、穿着体面绸衫、看似是个小管事的矮胖男子,脸上露出几分不忿,梗着脖子,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却没敢开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站在他斜后方的一个穿着青布衣衫、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

  这细微的互动,并未逃过顾瑾那双时刻观察着的眼睛。她心中冷笑,立刻判断出,这矮胖男子只是个被推出来试探的棋子,而那个看似低调、眼神却闪烁不定的青衫瘦削男子,才是幕后撺掇者。

  果然,那矮胖男子在青衫男子一个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示意后,仿佛得了勇气,猛地抬起头,大声道:“二小姐!您立规矩,咱们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违背!可是……可是王夫人她刚死,府里就传言……这……这难免让人心不安啊!您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吧?”

  顾瑾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开口的矮胖男子,却没有立刻理会他,而是将冰冷的目光直接投向了他身后那个青衫瘦削男子,声音如同淬了冰:“说法?你想要什么说法?”

  那青衫男子没料到顾瑾的目光如此精准毒辣,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想低头躲闪。

  但顾瑾岂会给他机会?她根本不理会那矮胖男子,直接伸手指向那青衫男子,声音陡然拔高:“来人!把这个躲在人后、撺掇生事、意图搅乱沈府的东西,给我拖出来!”

  早已侍立在一旁、由沈澈亲自挑选安排的几名健壮家丁立刻应声上前,如狼似虎般拨开人群,在那青衫男子惊恐的挣扎和“冤枉”的呼喊声中,毫不留情地将他拖拽到了广场中央。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位原本懦弱不堪的二小姐的手段!

  顾瑾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按跪在地上、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青衫男子,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我尚未追究流言之事,你倒敢跳出来兴风作浪?真当我是那等可随意欺瞒、任由你们拿捏的蠢人吗?!”

  她根本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直接对家丁下令:“此人妖言惑众,挑拨离间,其心可诛!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若还有气,直接发卖到北疆苦寒之地!若断了气,便是咎由自取!”

  “二小姐饶命!饶命啊!是……是有人指使……”那青衫男子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想要攀咬。

  “堵上他的嘴!”顾瑾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如刀,“沈府清理门户,何须听你攀诬?!拖下去!”

  家丁立刻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在一片死寂和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如同拖死狗般将不断挣扎呜咽的他拖了下去。很快,远处便传来了沉闷而令人心悸的板子声,以及被堵住嘴后发出的模糊惨嚎。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一个个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之前那些心存侥幸、倚老卖老的心思,此刻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这位二小姐,不仅手段狠,眼力更是毒辣得可怕!

  顾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行刑的方向,直到那惨嚎声渐渐微弱下去,她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

  “现在,”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更加令人心悸,“该说说罪妇王氏院里的人了。”

  她的目光转向站在人群一侧、明显与其他下人隔开一段距离、神色各异的王芸熙院中的仆役。那些人感受到她的目光,顿时如同被针刺一般,纷纷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跟了王芸熙多年,或许对她还有些旧主之情。”顾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但我要提醒你们,不管你们以前的主子是谁,你们的身契,都在沈府!你们的生死荣辱,都与沈府一体!若有人心存异志,妄图借着旧主的名头兴风作浪,或者被外人收买,行那吃里扒外、损害沈府利益之事……”

  她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大多数人都是恐惧和顺从,唯恐被牵连。然而,当她目光扫过一个站在后排、穿着普通家仆衣衫、身形挺拔、面容普通却异常沉静的青年男子时,心中微微一动。

  此人太过镇定了。在这种人人自危、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氛围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刻意低下头,只是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在这种环境下,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顾瑾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绝非普通仆役,很可能就是埋藏在王芸熙旧部中、甚至可能是昨夜流言的直接散布者、或者身负其他特殊使命的钉子!

  但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秒,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说道:“……那么,刚才那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沈府,容不下背主之徒!”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注视只是无意之举。但她却微微侧首,用只有身边秋葵才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说道:“秋葵,留意后排左起第三个,穿灰布衣那个男仆,盯紧他,看他与何人接触,有何异常。”

  秋葵眼神微凛,立刻不着痕迹地顺着顾瑾刚才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顾瑾重新面向全体下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地面,清晰而寒冷:“我,沈婉清,行事光明磊落!王芸熙罪有应得,死于重伤不治,此乃府中众人皆知之事!若有人再敢捕风捉影,散布此等恶毒谣言,一经查出,无论何人,无论何故,一律——杖杀!”

  “杖杀”二字,带着血腥的杀气,令所有人都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都听清楚了吗?!”顾瑾厉声喝问。

  “听……听清楚了!”台下众人如梦初醒,忙不迭地齐声应道,声音带着颤抖。

  “散了吧!”顾瑾一挥手,不再多言。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原本嘈杂的广场,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顾瑾主仆三人,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象征着权力更迭与血腥立威的板子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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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栖梧苑内室,小莲立刻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兴奋与敬佩:“小姐!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那些人,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看他们以后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秋葵虽然背上伤痛,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看着顾瑾,由衷地说道:“小姐恩威并施,先陈利弊,再立规矩,揪出首恶,震慑全场,最后严正警告……环环相扣,奴婢佩服!”

  顾瑾接过小莲递上的新沏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脸上那层冰冷的威严已然褪去,露出一丝淡淡的、运筹帷幄的笑意:“非常之时,需用非常手段。沈府这些老人,盘根错节,心思活络,若不借此机会立威,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如今谁才是说话算数的人,日后管理起来,必定处处掣肘。今日这五十杀威棒,打得值。”

  她抿了一口茶,看向秋葵,问道:“秋葵,方才我让你留意的那个男仆,你可看清了?可知他底细?”

  秋葵立刻收敛心神,仔细回想了一下,回道:“小姐,奴婢看清了。那人名叫李贵,周围人都叫他李哥或者贵子,确实是王芸熙手下的老人了,主要负责一些外院的采买跑腿事务,平时看着挺老实,不怎么起眼。”

  “采买……”顾瑾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盯紧他!他背后定然有人指使。王芸熙刚死,流言便起,他今日又如此反常的镇定,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要做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是!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可靠的人,十二个时辰不错眼地盯着他!”秋葵郑重应下。

  就在这时,内室的阴影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影九单膝跪地,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二小姐。”

  顾瑾对于她的神出鬼没早已习惯,放下茶盏,问道:“何事?”

  “我家王爷命属下传讯,请二小姐午时三刻,于望海楼一聚。”

  “回复你家王爷,”顾瑾站起身,眼神锐利而冷静,“我准时赴约。”

  影九领命,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和发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莲,更衣。秋葵,备车。”

  “现在,便去望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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