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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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媒》第一章 红妆夜嫁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我就被院里的唢呐声惊醒了。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互相刮擦,每个音符都裹着腊月的寒气,顺着窗缝往被窝里钻。谁啊这是...我揉着眼睛推开窗,腊月的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呛得我猛咳两声。青砖墙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里打旋,烛火透过糊着囍字的窗纸,在雪地上映出一片诡异的红光。街面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可那串脚印却浅得像纸糊的,从村口一路延伸到我家门口,每个脚印里都积着黑黢黢的泥浆。阿禾,快把嫁衣换上。娘站在廊下,青布棉袄外罩着件浆洗得发白的罩衫,手里捧着的红嫁衣在雪光里亮得刺眼。她鬓角的银丝沾着雪粒,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簇鬼火。我注意到她袖管里露出半截黄布,上面隐约有朱砂画的符号。我盯着那件绣着鸳鸯戏水的嫁衣直打哆嗦:娘,今天不是二柱哥娶媳妇吗?我早上还看见他家杀猪宰羊呢。别问。娘的声音突然尖起来,指甲掐进我胳膊肉里,留下四个青紫色的月牙印,换上它,去村口老槐树下等着。记住,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回头,看见什么都别说话。唢呐声越来越近,还有铜锣和梆子的动静,可听着总觉得不对劲——那调子忽高忽低,像是有气无力的人在临死前哼的。我扒着门框往外瞧,街对面李家的灯笼灭了,张家的也灭了,整个村子黑沉沉的,只有我们家亮着这盏孤灯。更奇怪的是,雪地上除了那串诡异的脚印,再没有任何痕迹,连狗吠声都听不见。他们都怕。娘往我头上插金步摇时,我听见她牙齿打颤,可咱们收了钱的,收了钱就得办事。金步摇上的珠子碰撞着发出脆响,在这死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红盖头蒙上的瞬间,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灰味。第二章 槐下鬼亲老槐树枝桠上挂着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吊死鬼的舌头。我踩着三寸金莲站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的绣花鞋里灌满了冰碴子。树枝上积着的雪簌簌往下掉,落在红盖头上,很快就化成了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凉得刺骨。时辰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我吓得差点瘫倒,盖头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那手摸上去像块冻透的腊肉,指缝里还沾着些黑色的泥。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见八个穿白孝服的汉子抬着顶绿呢小轿,轿帘上绣的不是龙凤呈祥,是两只咧嘴笑的纸人。纸人的眼睛是用黑豆做的,在雪光反射下闪着幽光。新娘子莫怕。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我听出是村西头的刘瞎子,陈家少爷等着拜堂呢。他手里拄着的竹竿在雪地里戳出一个个小坑,可我分明记得刘瞎子上个月就已经冻死在破庙里了。轿子晃悠悠抬起来的时候,我听见轿夫们的骨头在咯吱作响。他们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可那轿子却沉得像是装满了石头。我偷偷掀开盖头一角,看见刘瞎子手里拿着罗盘,指针疯了似的打转,而轿夫们的脚根本没沾地——他们离地三寸飘着走,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孝服下摆都在滴水,在雪地上洇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凑近了闻,有股河泥的腥臭味。坐稳了。刘瞎子突然转过头,我看见他空荡荡的眼窝里塞着两个核桃,核桃皮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别睁眼。轿子突然加速,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腾云驾雾。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细细听去,像是村里失踪的那几个姑娘的声音。轿帘被风吹开一条缝,我看见路边的树都变成了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们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轿子,指甲缝里流着黑血。第三章 阴宅喜宴陈家老宅的朱漆大门上,两个白灯笼晃得人眼晕。院里摆着八桌酒席,可每桌坐的都是纸人——穿红袍的新郎,戴凤冠的新娘,还有些穿着官服的宾客。他们的脸都是用朱砂画的,眼睛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我。桌上的菜肴也都是纸扎的,红烧肉油光锃亮,清蒸鱼活灵活现,可凑近了闻,只有一股纸浆的霉味。拜堂!刘瞎子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有人把我往堂屋里推,我踉跄着撞进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怀里。那东西穿着大红喜袍,身上冷得像块冰,我伸手一摸,摸到他胸口有个窟窿,黏糊糊的血正往外渗。喜袍上绣的金线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我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金线,是用头发丝编的。娘子,你可算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井里传上来的,带着水腥气。我猛地抬头,看见一张泡得发白的脸——这是陈家少爷,七天前掉进河里淹死的那个!他嘴唇青紫,眼睛里全是血丝,可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笑容。我这才发现,他的脚边摆着两具棺材,一具红的一具黑的,红棺材里铺着的不是被褥,是一层厚厚的纸钱灰。黑棺材的盖子没盖严,露出里面穿着寿衣的老太太,正是陈家少爷早死的娘。一拜天地——刘瞎子拉长了调子喊,手里的铜锣一声响。我被按着头往下拜,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疼得眼冒金星。起身时,看见供桌上摆着的牌位突然倒了,牌位后面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二拜高堂——铜锣又响了一声。陈家少爷的娘从黑棺材里坐了起来,她的脸皱得像块干树皮,眼睛里爬满了蛆虫。她伸出枯树枝似的手,想要摸我的脸,我吓得往后躲,却被陈家少爷死死抓住。夫妻对拜——就在我们的头快要碰到一起时,我看见陈家少爷的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他的舌头伸出来老长,垂在胸口的窟窿上,堵住了往外渗的血。第四章 棺中秘闻当那只冰冷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我娘腌咸菜用的粗盐味。那味道混着香灰味和血腥味,奇怪地让人安心。阿禾,把这个塞他嘴里。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见娘站在灵堂柱子后面,手里捧着个黑陶碗,碗里盛着黑糊糊的东西。她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发现她棉袄领口露出半截黄符,符上画着的朱砂符号正在微微发光。拜天地!刘瞎子的锣突然响了。陈家少爷的手劲大得吓人,我被他拽着往下跪时,怀里的桃木簪子突然发烫。这是三日前云游道士塞给我的,他说要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就把簪子扎进对方印堂。可现在我看着陈少爷那张浮肿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出殡时,我看见他棺材缝里渗出来的不是血水,是黑墨汁。当时我觉得奇怪,问二柱哥,他却慌忙把我拉走了。娘压低声音催促,把黑陶碗塞到我手里,这是雄黄酒拌的糯米,能镇住他一时。我趁着下跪的机会,把碗里的东西往陈家少爷嘴里塞。他的嘴闭得死死的,牙关咬得咯咯响。我急中生智,用桃木簪子狠狠扎了下他的手背,他吃痛,嘴一张,我赶紧把糯米全倒了进去。啊——陈家少爷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抽搐,脸上的皮肉像纸一样皱了起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刘瞎子突然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剪刀:坏了大事!娘从柱子后面跳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菜刀,刀背上贴着黄符:阿禾,快跑!去后院井里拿那个铁盒子!第五章 血咒破局桃木簪子扎进对方额头时,发出一声响,像是热油泼进了冷水里。那东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喜袍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脸——少说有二十多张,都是些年轻姑娘的脸,她们的眼睛里流着血泪,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求救。我认出其中几个,有去年病死的春花,前年难产死的秋月,还有三个月前失踪的小翠。破我的冥婚...那东西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个女声的合唱,你们都得死!娘突然从柱子后面冲出来,将黑陶碗里的东西全泼在地上。我这才看清那是拌了糯米的黑狗血,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八卦图。纸人们开始抽搐,它们的纸脸变得湿哒哒的,慢慢浮现出真人的五官。春花的脖子上有掐痕,秋月的肚子瘪瘪的,小翠的眼睛不见了,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这是血咒!娘拽着我往后退,黄符从她领口掉出来,上面用朱砂画着的符号正在发光,陈家为了发财,把村里的姑娘都配了阴亲!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二十年前就开始了!我妹妹就是这么死的!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姑娘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死亡。为什么陈家明明是普通农户,却突然富了起来,盖起了青砖大瓦房。抓住她们!刘瞎子嘶吼着,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里面没有眼珠,只有两个血窟窿。纸人们拿着剪刀围了上来,她们的动作僵硬,却异常迅猛。娘把我推到灵堂后面:去后院,井边有棵石榴树,树下埋着东西!她挥舞着菜刀冲向纸人,黄符在她胸前飘动,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回头!我刚跑到灵堂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娘的惨叫声。我想回头,却想起娘的话,咬紧牙关往前跑。第六章 百鬼夜行院子里的纸人突然活了过来。它们的关节发出的响声,手里的筷子变成了明晃晃的剪刀。那个假陈少爷的身体裂开,从里面爬出无数只黑色的虫子,每只虫子背上都驮着个指甲盖大的人脸。它们在地上爬动,发出的声响,朝着我的方向涌来。娘将桃木剑塞进我手里,自己却冲向那个最大的纸人——那纸人穿着县官服,脸上画着个月牙印记,正是二十年前强抢民女的王知县。听说他当年被百姓乱棍打死,尸体扔到了乱葬岗。我握着剑往大门跑,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小翠的头发,她从井里爬出来了,浑身湿淋淋的,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孕。她的头发很长,像水草一样缠在我的脚踝上,越收越紧。阿禾姐姐...她的眼珠掉在雪地里,滚到我脚边,救救我的孩子...她的肚子突然裂开,掉出个血淋淋的婴儿,婴儿的眼睛是两个黑洞,一落地就朝着我爬来。桃木剑突然发烫,我看见剑柄上刻的符咒亮起来。这时候我才明白,三日前那个道士不是云游的,他给我的不是普通的簪子,是镇魂钉;酿腌咸菜的不是粗盐,是用来镇压邪祟的海盐;而那碗黑糊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符水,是我的生辰八字烧成的灰。姐姐,帮我...春花从墙缝里挤了出来,她的身体像纸一样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的手里拿着个绣花鞋,正是她失踪那天穿的。我挥剑斩断小翠的头发,刚想跑,秋月又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她的肚子上有个大洞,里面的内脏都掉了出来,拖在地上。把孩子还给我...她伸出手抓向我的脸。我闭着眼睛胡乱挥舞桃木剑,听见剑砍到东西的声音,还有女人的惨叫声。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院子,身后的陈家老宅笼罩在一片黑雾中,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喊声。第七章 阴阳交界当镇魂钉插进王知县纸人的心口时,整个陈家老宅突然倾斜起来。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棺材板,地上的雪变成了血水,纸人燃烧起来,发出烤肉的焦糊味。王知县的纸人开始融化,化成一滩黑色的液体,里面浮出无数只蛆虫。快用你的血!娘的声音从火海里传来。她的衣服已经烧着了,头发也烧焦了大半,可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菜刀。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符咒突然活了,变成一条金龙缠住剑身。那个假陈少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分解,露出里面的真身——一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树干上钉满了红线,线上挂着二十多个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塞着一缕头发。这就是陈家发财的秘密,他们用年轻姑娘的魂魄养着这棵妖树。这是养煞局。娘扑过来抱住我滚到井边,陈家把姑娘们的魂魄锁在槐树里,用她们的怨气养财气!井水冒着泡,像是开了锅,里面浮起一具具女尸,都是村里失踪的姑娘。小翠的脸在水面上沉浮,她怀里抱着个血糊糊的婴儿:阿禾,杀了我...她的眼睛里流着血泪,杀了我们,我们就能解脱了...我举起桃木剑,却迟迟下不了手。这些都是我认识的姐姐妹妹,我们一起放过牛,一起采过野菜,一起在河边洗衣服。快啊!娘嘶吼着,天快亮了,再不结束,她们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黑雾越来越浓,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想要把我们拖进去。我闭上眼睛,举起桃木剑,朝着井里砍去。第八章 破晓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陈家老宅时,我看见满地的纸灰在风里打着旋,像一群白色的蝴蝶。刘瞎子躺在门槛上,眼睛里流出两行黑血,手里还攥着张写满符咒的黄纸。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都结束了。娘瘫坐在雪地里,棉袄被烧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的棉花。她的手臂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了紫黑色。可我知道没结束。因为当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时,发现指甲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泥——就像昨晚按住我盖头的那只手。而远处的老槐树下,八个穿白孝服的轿夫正抬着顶绿呢小轿,轿帘掀开条缝,露出双穿着绣花鞋的脚,那鞋子跟我昨晚穿的一模一样。下一个新娘子...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该轮到王家了。娘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冷汗:阿禾,记住,看见穿绿鞋的千万别搭话。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们得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我点点头,可眼睛却离不开自己的脚——那双红色的绣花鞋不知何时又穿在了脚上,鞋尖绣着的鸳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只咧嘴笑的纸人。它们的眼睛是用黑豆做的,在阳光下闪着幽光,仿佛在嘲笑我们的天真。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可我却觉得比昨晚还要冷。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反而让我想起那些纸人燃烧时的焦糊味。我知道,这场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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