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两败俱伤

　　空间通道之内，并非坦途，而是一片光怪陆离、充斥着混乱撕扯之力的险境。五色斑斓的流光如同湍急的河水般从身侧呼啸而过，偶尔撞上通道壁垒，便炸开一团团湮灭性的能量涟漪。无形的空间褶皱如同隐藏的利刃，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切割、放逐至未知的虚无。剧烈的颠簸与失重感持续不断，考验着每一个穿越者的神经与修为。

　　苏婉清将昏迷不醒、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沈孤寒紧紧护在怀中，以自身新得的圣女本源之力撑起一道柔和的乳白色光罩，艰难地抵御着外界的撕扯。她的脸色苍白，嘴角血迹未干，方才维持通道、又经历那惊心动魄的变故，对她亦是巨大的消耗。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守护怀中之人身上。

　　沐宁持剑紧随在侧，清冽的剑光如同游龙，斩碎那些过于靠近、威胁到光罩的空间褶皱与能量乱流。她的嘴角亦有一丝血迹，剑心在之前的连番恶战中受损不轻，但她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护雏的母鹰，警惕着通道内的一切危险，更警惕着身后那些同路之人。

　　洛无尘带着听潮阁残存的弟子，以及少数几名运气好、跟得紧的散修，聚拢在沐宁剑光庇护的边缘，人人带伤，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在这混乱的通道中勉力维持着身形，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恐惧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赵烈、幽泉长老等人则落在最后，他们各自施展手段抵御空间乱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沈孤寒最后那惊世一击，不仅重创了覆海妖圣的投影，湮灭了寂灭魔影的反扑，更深深烙印在他们神魂深处，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更深的忌惮。此子若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但此刻，他们自身状态极差，更身处险境，也只能将这杀意深深埋藏。

　　通道剧烈地扭曲、震荡，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显然，即便有苏婉清之前稳固，这条临时开辟的通道也极不稳定，难以持久。

　　“坚持住！出口就在前方！”苏婉清强提精神，感应着通道尽头那一点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属于外界云梦大泽的气息，大声鼓励着众人。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嗡！”

　　一股蛮横、暴虐、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意志，如同附骨之蛆，竟强行穿透了尚未完全闭合的秘境壁垒，追溯着空间通道的轨迹，悍然冲击而来！

　　是覆海妖圣！

　　他显然无法接受功败垂成的结果，更无法忍受被一个元婴小辈燃烧本源重创投影的奇耻大辱！纵然真身无法立刻降临，他也要不惜代价，隔着无尽虚空，给予这群蝼蚁最后的重击！尤其是……那个身负混沌的小子！

　　这股意志并非实质攻击，却直指神魂，蕴含着化神存在的法则压制与精神污染！通道内众人皆感头痛欲裂，神魂摇曳，修为稍弱的听潮阁弟子与散修当即惨叫一声，七窍流血，眼神涣散，护体灵光溃散，瞬间就被周围的空间乱流吞噬，尸骨无存！

　　“小心！”洛无尘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苏婉清闷哼一声，护体圣光剧烈波动，她首要护住沈孤寒，自身神魂承受了大部分冲击，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沐宁亦是剑心震颤，咬紧牙关，才勉强稳住。

　　赵烈、幽泉等人也是各施秘法，狼狈抵御，心中将覆海妖圣骂了千百遍。

　　而这股意志的核心目标，赫然是苏婉清怀中昏迷的沈孤寒！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恶念，如同毒针，无视了空间距离，直刺沈孤寒那毫无防备的识海深处，要趁其最虚弱之时，彻底湮灭其神魂，或至少留下不可磨灭的道伤！

　　“尔敢！”

　　沐宁与苏婉清同时怒叱！

　　沐宁人剑合一，竟以身化剑，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守护剑意冲天而起，并非攻伐，而是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心念屏障，硬生生挡在了那股恶念之前！

　　“铛——！”

　　无形碰撞，却发出震彻神魂的巨响！沐宁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剑意屏障瞬间布满裂痕，但她眼神决绝，半步不退！

　　苏婉清则不顾自身消耗，将磅礴的圣女净化之力涌入沈孤寒体内，护持其识海，洗涤那无孔不入的恶念侵蚀。乳白色的圣光与那阴冷恶念在沈孤寒识海外围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声响。

　　然而，化神存在的含怒一击，岂是易于？沐宁的剑意屏障眼看就要破碎，苏婉清的净化之力也显得杯水车薪！

　　就在这危急关头，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沈孤寒，眉心处那混沌幽昙的印记，竟自主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内敛到极致、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般古老意志的混沌波动，如同沉睡巨龙被打扰后无意识的低吟，自其干涸的混沌海深处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他自身。

　　那股袭来的妖圣恶念，在接触到这股微弱混沌波动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尖锐的、仿佛被灼烧的嘶鸣，迅速消融、退散！仿佛那混沌之中，蕴含着连化神都无法轻易触碰的禁忌领域！

　　覆海妖圣隔空传来的意志中，明显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波动，随即化为更深的贪婪与杀意，但那股针对沈孤寒的恶念攻击，却终究被这自主护体的混沌波动与二女的拼死守护所抵消。

　　“噗——”沐宁再也支撑不住，剑意溃散，身形软倒，被一旁的洛无尘急忙扶住。

　　苏婉清也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袭来。

　　而经此一阻，那空间通道的尽头已然在望！一片熟悉的水泽气息扑面而来！

　　“出口！”有人惊喜大叫。

　　众人精神一振，拼尽最后力气，化作道道流光，争先恐后地冲出了那扭曲不稳的通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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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噗通！”“哗啦——”

　　如同下饺子一般，一道道狼狈的身影从半空中一个骤然出现又急速缩小的空间旋涡中跌出，重重地摔落在了一片弥漫着淡淡雾气、水草丰茂的沼泽地中，溅起漫天浑浊的水花和泥浆。

　　外界，正是白昼。柔和的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洒落，带来了久违的温暖与生机。空气中弥漫着云梦大泽特有的、湿润中带着草木清香与水腥的气息。远处，隐约可见望泽镇的轮廓。

　　他们……终于出来了！回到了云梦大泽！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现实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所有人都状态极差，伤痕累累，灵力枯竭。尤其是沈孤寒，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苏婉清与沐宁也近乎虚脱，强弩之末。

　　而赵烈、幽泉长老等人，虽然在通道内也受了冲击，但毕竟根基深厚，此刻缓过一口气，看向沈孤寒三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那压抑已久的贪婪与杀意，在这相对安全的外界，失去了秘境中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后，再次不可抑制地抬头。

　　混沌之种！圣女传承！此刻不夺，更待何时？！

　　气氛，瞬间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赵烈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被苏婉清紧紧抱着的沈孤寒，又扫过气息萎靡的沐宁与苏婉清，声音沙哑而冰冷：“沈孤寒……看来是废了。真是天助我也！”

　　幽泉长老也从一片阴影中浮现，周身鬼气虽然稀薄，但那猩红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桀桀桀……燃烧本源，强弩之末！合该这混沌之种与圣女传承，归于我等！”

　　他们二人虽也受伤，但自付联手之下，拿下此刻状态糟糕透顶的苏婉清与沐宁，夺取沈孤寒，并非难事！

　　洛无尘脸色大变，急忙带着听潮阁弟子挡在沈孤寒三人身前，厉声道：“赵千户！幽泉长老！尔等方才立下心魔大誓，百年之内不得与沈道友为敌！莫非想要违背誓言，遭受心魔反噬吗？！”

　　“心魔大誓？”赵烈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本官立誓，是‘离开秘境后，百年内不得主动与沈孤寒及听潮阁为敌’。但此刻，沈孤寒昏迷不醒，本官并非‘主动’与他为敌，而是……擒拿朝廷钦犯！此乃公务，岂能混为一谈？至于尔等听潮阁，若敢阻拦，便是同党，格杀勿论！”

　　他竟然玩起了文字游戏！试图以此为借口，规避誓言反噬！

　　幽泉长老也阴恻恻道：“本长老也只承诺不‘主动’与他为敌。但现在，是他身负混沌，乃祸乱之源，本长老为天下苍生计，不得不‘被动’出手镇压！此乃大义所在，心魔亦难奈何！”

　　无耻！赤裸裸的无耻！

　　洛无尘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在绝对的利益与力量面前，所谓的誓言，有时竟显得如此苍白。

　　沐宁强撑着站起，将苏婉清与沈孤寒护在身后，长剑横于胸前，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想动他们，先踏过我的尸体！”

　　苏婉清也抬起头，尽管虚弱，但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却充满了不容亵渎的威严，眉心圣女印记微微发光，引动着周围大泽的水元气息隐隐共鸣：“云梦圣女在此，岂容尔等放肆！”

　　然而，她们的状态实在太差了。沐宁剑意受损，苏婉清本源消耗过度，面对两个虎视眈眈、虽受伤但仍有余力的元婴中期，胜算渺茫。

　　赵烈与幽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机会千载难逢，绝不能错过！

　　“动手！”

　　两人几乎同时厉喝，身形暴起，一左一右，如同扑食的秃鹫，分别攻向沐宁与苏婉清！赵烈刀罡凛冽，带着巡天司的煌煌正气（此刻却显得无比虚伪），直取沐宁！幽泉鬼爪森森，幽冥鬼气化作无数怨魂嘶嚎，抓向苏婉清怀中的沈孤寒！

　　“保护沈道友！”洛无尘目眦欲裂，带着听潮阁弟子结阵迎上，试图阻挡，但在赵烈随手一刀之下，阵法瞬间溃散，数名弟子惨叫着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沐宁咬牙，催动残存剑意，迎向赵烈，剑罡与刀芒碰撞，她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踉跄后退。苏婉清则全力催动净魂之光，试图净化幽泉的鬼爪，但那鬼爪凝练无比，净化之力收效甚微，眼看就要抓中沈孤寒！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

　　“唉……”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自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这叹息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淡漠，仿佛看透了万古兴衰，红尘变幻。

　　随着这声叹息，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柔和力量，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悄然笼罩了这片区域。

　　赵烈那凌厉的刀罡，幽泉那阴毒的鬼爪，在这股柔和力量拂过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没有激起半分能量涟漪！

　　不仅如此，赵烈与幽泉二人前冲的身形也骤然凝固，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弹不得！他们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试图挣扎，却发现周身法力、神识，甚至与天地法则的联系，都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禁锢！

　　不仅仅是他们，在场所有人，包括沐宁、苏婉清、洛无尘，都感觉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虽不如赵烈幽泉那般彻底禁锢，却也难以移动分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唯有那弥漫的雾气，依旧在缓缓流动。

　　一个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普通得仿佛路边老农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场中，站在了沈孤寒、苏婉清与沐宁的身前。

　　他背对着众人，目光似乎落在昏迷的沈孤寒身上，又似乎穿透了虚空，望向了那已然彻底消失的秘境方向。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外露，却让在场的两位元婴中期强者，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鸭子，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化神？！不……这种感觉，似乎比化神……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

　　老者缓缓转过头，目光平淡地扫过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恐惧的赵烈与幽泉，又看了看紧张戒备的沐宁与苏婉清，最后对洛无尘微微颔首。

　　他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件事了，诸位，请回吧。”

　　“此人，”他指了指昏迷的沈孤寒，“老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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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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