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淬火

　　楚夜的到来在八路军驻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赵大虎领着他穿过营区，战士们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陌生来客身上。

　　楚夜步履沉稳，对四周的注视，视若无睹。

　　“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赵大虎朝好奇的战士们挥挥手，转头对楚夜咧嘴一笑

　　“别介意，咱们这地方，难得来个生面孔。”

　　楚夜微微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营地布局。

　　防御工事实用，岗哨位置合理，弹药箱摆放有序。

　　“你们有多少人？”楚夜突然问道。

　　赵大虎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一连满编该有一百二十人，现在嘛...八十六个能打的。”

　　他声音低沉了些，“上个月和鬼子交火，折了十几个弟兄。”

　　楚夜默然。

　　赵大虎把楚夜领到一间土坯房前，掀开布帘：“你先在这歇着，我去向团长汇报。”

　　屋内陈设简单，一铺土炕，一张木桌，墙上挂着泛黄的地图。

　　楚夜走到地图前，仔细端详——这是一张手绘的周边地形图，标注着村庄、山脉和河流，还有几个用红圈标记的日军据点。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停在了一个，标注为“黑山镇”的地方。

　　那里是日军在这一带的重要据点，地图上标注的守军数量，是一个中队。

　　门帘掀动，赵大虎带着一个身材清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楚夜同志，这位是咱们独立团政委，周明同志。”赵大虎介绍道。

　　周明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楚夜，目光敏锐而审慎：“楚夜同志，听大虎说，你今天单枪匹马，干掉了十几个鬼子？”

　　“十一个。”楚夜平静地纠正。

　　“包括五个步枪手，一挺机枪组，还有几个哨兵。”

　　周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能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来吗？你的口音...不太像本地人。”

　　楚夜迎上周明的目光：“我来自很远的地方，远到无法想象。但现在，我是中国人，这就够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

　　赵大虎不安地搓着手，周明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你的枪法和战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有的。”周明缓缓道。

　　楚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桌边，拿起一支战士们常用的汉阳造步枪，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膛线。

　　“枪械保养不佳，膛线磨损严重，精准度差。战士们射击姿势不规范，浪费弹药。”

　　“今天我看你们打扫战场，连日军尸体上的弹药和装备，都没有收集完整。”

　　赵大虎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被周明抬手制止。

　　“继续说。”周明目光炯炯。

　　楚夜拿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起简易示意图：“村口战斗，你们从正面强攻，虽然英勇，但伤亡必然惨重。”

　　“如果分出一支小队从西侧高地迂回，用火力压制，主力再从东侧突进，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减少至少三成伤亡。”

　　他又画了几个战术符号：“日军巡逻队，通常沿固定路线行进，如果提前设伏，打掉巡逻队，缴获他们的通讯设备，就能掌握日军动向。”

　　周明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示意图，眼中越来越亮：“这些战术...你在哪里学的？”

　　楚夜沉默片刻：“与生俱来。”

　　赵大虎忍不住插话：“老周，我看楚兄弟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天要不是他，我们根本拿不下那个鬼子小队！”

　　周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楚夜同志，我们独立团条件艰苦，但抗日的决心不比任何人差。”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暂时留下来，帮助训练我们的战士。”

　　楚夜缓缓点了点头。

　　“没问题。”

　　赵大虎大喜，一拍大腿：“太好了！我这就去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楚夜开始了对一连战士的训练。

　　第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楚夜就站在训练场上，看着面前列队站立的八十六名战士。

　　“从今天起，我来教你们怎么活下去，怎么杀死更多敌人。”

　　“第一课，隐蔽与移动。”

　　他演示了低姿匍匐、侧身滚进、跃进急停等基础战术动作，流畅得如行云流水。

　　“现在，分组练习。”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战士们模仿着楚夜的动作。

　　“屁股放低！你想当小鬼子的活靶子吗？”

　　“动作要快，停得要稳！再来！”

　　“呼吸控制！喘成这样，一里外就听见你了！”

　　楚夜的呵斥声在训练场上回荡。

　　赵大虎站在一旁，看着手下战士被训得灰头土脸，忍不住想开口求情，却被周明拉住。

　　“让他教。”周明低声道，“这些方法，咱们见都没见过。”

　　下午是射击训练。

　　楚夜检查着战士们的持枪姿势，不断调整他们的动作。

　　“肩膀顶紧，腮贴托板，自然瞄准。”

　　“注意风向，修正偏差。”

　　“扣扳机要稳，呼吸要缓。”

　　轮到实弹射击时，楚夜亲自示范。

　　举枪、瞄准、击发，一连串动作在瞬间完成，百米外的靶子，应声而倒。

　　“楚教官，你怎么能打得这么准？”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问道。

　　楚夜环视一圈，见所有战士都好奇地看着他，便解释道：“射击不只是用手，更要用脑。

　　“要考虑距离、风速、光线，甚至气温和湿度。每一发子弹，都要有它的价值。”

　　他拿起一支三八式步枪：“比如这支枪，弹道平直，后坐力小，但威力不足。适合精准射击，最好瞄准头部或心脏。”

　　又拿起一支中正式：“这个威力大，但后坐力强，连续射击时需要更好控制。”

　　战士们聚精会神地听着，连赵大虎和周明也凑近细听。

　　夜幕降临时，楚夜又在油灯下教战士们识别地图、判断方位。

　　“楚教官，你懂的真多。”年轻战士小李崇拜地说。

　　训练进行到第五天，楚夜开始教授近身格斗。

　　“战场上，弹药总会打光。那时候，你的匕首、你的拳头，甚至一块石头，都能救命。”

　　楚夜站在训练场中央，脚下画了一个圆圈，“今天，谁来试试把我推出这个圈？”

　　战士们面面相觑，最后推选出连里最强壮的战士王铁柱。

　　他比楚夜高半头，膀大腰圆，像座铁塔。

　　王铁柱嘿嘿一笑：“楚教官，得罪了！”

　　他猛地前冲，双手抓向楚夜肩膀。只见楚夜侧身一闪，右手扣住王铁柱手腕，左腿扫向他支撑脚，借力打力，王铁柱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全场寂静。

　　楚夜伸手，拉起目瞪口呆的王铁柱：“格斗不是比力气，是比技巧。日军拼刺刀时喜欢直来直往，你们要利用这点。”

　　他演示了几个简单的反关节技和致命击打点，招招狠辣，直取要害。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战场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道德。”

　　十天后的傍晚，楚夜正指导战士们布置陷阱和诡雷，一名哨兵，突然急匆匆跑来。

　　“报告！西边李家峪方向有枪声，像是小鬼子在追什么人！”

　　楚夜和赵大虎对视一眼，立即集结了一个排的战士，快速向李家峪方向奔去。

　　穿过一片桦树林，他们看见远处山坡上，几个身影正在狼狈逃窜，身后是一队日军紧追不舍。

　　“准备战斗！”赵大虎低喝。

　　楚夜却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等等...被追的不是普通老百姓。”

　　镜头里，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在两人搀扶下艰难奔跑，他们衣衫褴褛，但行动间，隐约有军人气质。

　　更重要的是，楚夜看见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个金属箱子——那是电台的标志。

　　“是咱们的人，可能有重要情报。”

　　楚夜放下望远镜，迅速分析地形，“鬼子有一个分队，十三人，轻机枪一挺。”

　　他转向赵大虎：“我带几个人从侧翼迂回，你带主力正面接应。记住，不要硬拼，救到人就撤。”

　　赵大虎点头：“听楚兄弟的！”

　　楚夜挑选了五名训练表现最好的战士，迅速沿一条干涸的河沟，向日军侧翼移动。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完美运用了这些天学习的隐蔽技巧。

　　到达预定位置后，楚夜打出手势，战士们立即分散埋伏。他则攀上一块巨石，步枪稳稳架起。

　　“砰！”

　　日军机枪手应声倒地。

　　紧接着，楚夜连续两枪，又撂倒两名日军士兵。

　　日军分队顿时大乱，慌忙寻找掩体。

　　与此同时，赵大虎带人从正面开火，吸引日军注意力。

　　楚夜的小队则趁机从侧翼突进，迅速接近被追捕的几人。

　　“我们是八路军！快跟我们走！”楚夜对那几个狼狈不堪的人喊道。

　　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看到楚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同伴搀扶着，向八路军的防线撤退。

　　日军发现目标被救，疯狂扑来。楚夜冷静地举枪点射，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日军的头颅。

　　“撤！”见人已救到，楚夜下令撤退。

　　战士们交替掩护，迅速脱离战斗。

　　回到驻地，周明早已等候多时。当他看清被救者的面容时，顿时脸色大变。

　　“廖书记！是您！”

　　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疲惫地笑了笑：“周明同志，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原来，这位竟是冀中区委的廖仲平书记，他携带重要情报前往军区，途中遭遇日军巡逻队，两名护送他的警卫员，一死一伤。

　　廖书记转向楚夜，郑重地伸出手：“多谢同志相救。不知同志怎么称呼？”

　　“楚夜。”

　　廖书记打量着楚夜，目光敏锐：“楚夜同志身手不凡，战术精湛，不知...”

　　“老廖，楚兄弟是咱们连新请的教官，本事大着呢！”赵大虎抢着说，满脸自豪。

　　周明简要介绍了楚夜的情况，廖书记听得频频点头。

　　当晚，独立团团长程大山，也从团部赶来。

　　在简陋的团部会议室里，廖书记传达了重要情报：日军即将对根据地，发动大规模扫荡，黑山镇据点，是其重要前进基地。

　　“我们必须尽快拿下黑山镇，打乱日军部署。”廖书记神情严肃。

　　程大山眉头紧锁：“黑山镇易守难攻，日军有一个中队驻守，装备精良。我们独立团全团出击，也未必打得下来。”

　　一直沉默的楚夜突然开口：“不一定强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给我十五个人，三天时间。”

　　“我能让黑山镇，不攻自破。”

　　程大山和廖书记，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夜同志，你有什么计划？”廖书记问道。

　　楚夜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黑山镇周边地形：“黑山镇倚山而建，东面是峭壁，被认为无法攀登，所以防御最弱。”

　　“但我勘察过，有一条险路可以上去。”

　　他画了一条迂回路线：“我带一支小分队夜间攀岩潜入，摧毁日军弹药库和指挥所。”

　　同时，主力在镇外佯攻，制造混乱。里应外合，可以取胜。”

　　周明推了推眼镜：“攀爬峭壁？这太危险了！”

　　“我的战士已经接受了相应训练。”

　　楚夜看向赵大虎，“对吧，赵连长？”

　　赵大虎重重点头：“团长，政委，楚兄弟练出来的兵，我信得过！”

　　程大山沉吟良久，终于拍板：“好！就按楚夜同志的计划办！大虎，你全力配合！”

　　散会后，楚夜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

　　赵大虎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壶：“喝口热水吧。”

　　楚夜接过，喝了一口。

　　“楚兄弟，说实话，你到底从哪里来？”

　　赵大虎轻声问道，“你这身本事，国军精锐，都比不上。”

　　楚夜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如果我告诉你，我来自几十年后的中国，你信吗？”

　　赵大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楚兄弟真会开玩笑！几十年后？小鬼子早被咱们打跑了吧？”

　　楚夜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

　　赵大虎的笑声渐渐停下，他盯着楚夜的脸，在寻找开玩笑的痕迹。但楚夜的表情无比认真。

　　“...真的？！”赵大虎半信半疑。

　　“在我们的历史上，中国人民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楚夜轻声道。

　　赵大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但我来到这里，历史或许已经改变。”楚夜转过头，目光如炬。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赢每一场战斗，让胜利的代价小一些，再小一些。”

　　远处传来战士们的歌声，粗犷而豪迈：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楚夜握紧手中的水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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