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始之地与万物之源

　　踏入万界之门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空间撕扯或时间紊乱，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与“融入”感。仿佛褪去了所有属于原本宇宙的印记与束缚，又仿佛回归到了某种最原始、最本质的状态。光芒充斥视野，却又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色彩，更像是“存在”本身的概念性显化。

　　当感知重新恢复，墨尘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无法用任何言语准确描述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下四方，也没有古往今来。只有无尽的、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这些气流并非他自身修出的混沌道光那般霸道、充满活性，而是更加古老、更加宁静、更加……包容一切。它们如同宇宙的呼吸，蕴含着诞生星辰、演化万物、乃至终结归寂的所有可能性。

　　视线所及，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模糊的轮廓在混沌气流中沉浮。有的形似撑天的巨树，枝叶间悬挂着尚未诞生的世界气泡；有的如同蜿蜒的长河，河水中流淌着时间的碎屑与命运的丝线；更有一些，仿佛是某种难以言喻的几何结构，不断变幻，演绎着法则的构建与崩解。

　　这里，便是“初始之地”？轮回镜影核心意志所提及的，门扉之后的世界？

　　墨尘立刻感应自身。修为依旧在，炼虚大圆满的境界稳固，混沌道光在体内缓缓流转，与此地的混沌气流竟隐隐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游子归家，显得格外温顺与活跃。轮回镜影静静悬浮在识海，镜面上所有已融合的区域光华内敛，唯有最核心那道刚刚裂开过缝隙的区域，散发着微弱的、与此地同源的波动。

　　月璃与暗寒的灵体虚影也出现在他身侧，她们感受着周遭的环境，绝美的容颜上都露出了震撼与追忆交织的复杂神色。

　　“此地……法则的源初，万物的起点……”月璃轻声呢喃，伸出纤手，一缕混沌气流如同温顺的小兽般绕着她的指尖流淌，“我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母体的呼唤。”

　　暗寒那冰冷的眼眸中也泛起波澜：“力量在此地……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仿佛稍有不慎，便会被同化，回归这最初的混沌。”

　　墨尘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这里既是无上宝地，感悟法则事半功倍，同时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若心神不够坚定，道基不够稳固，极易迷失在这无尽的“可能”与“源头”之中，彻底化道。

　　他立刻看向怀中。林小凡依旧在昏睡，但眉心的混沌光华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与稳定，甚至主动地、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的混沌气流，滋养着他过度消耗的本源。小家伙的脸色红润，呼吸悠长，仿佛这里的环境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家”。

　　血蔷薇的身影也自墨尘身后的混沌气流中悄然浮现，她依旧沉默，但那双冰封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极致的警惕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作为行走于阴影与死亡的刺客，这片代表着“生”与“起源”的极致之地，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与不安。她的隐匿之道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仿佛所有的阴影在这最初的光明（混沌本身即为一切之始，亦可视为最初之光）面前都无所遁形。

　　“先确定方位，寻找‘部件’的线索，以及……弄清所谓的‘终焉’究竟指什么。”墨尘沉声道。轮回镜影核心意志留下的信息太过模糊，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他尝试将神识扩散出去，却发现神识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范围不足外界的百分之一。就连时空感知，也变得模糊不清，此地仿佛处于一种时空的“原点”，过去未来现在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他只能凭借着轮回镜影那微弱的共鸣，以及一种冥冥中的直觉，选择了一个方向，带着众人缓缓前行。

　　行走在这片混沌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空间的距离。周围的景象在不断变幻，时而如同置身于星云诞生的绚烂核心，时而又仿佛漫步在万物凋零后的绝对虚无。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破碎的、闪烁着不同文明光辉的遗迹碎片，它们如同沉船般漂浮在混沌气流中，显然是被万界之门卷入此地的其他世界的残骸，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正在被混沌同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流淌的混沌气流忽然变得汹涌起来，仿佛汇向某个中心。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起源”气息，从那个方向传来。

　　墨尘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穿过一片如同瀑布般垂落的混沌气帘，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不知名苍白石材构筑而成的……残破祭坛！

　　祭坛的样式古朴到无法形容，仿佛在“时间”这个概念诞生之前便已存在。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许多地方已经坍塌，但在祭坛的最中央，却依旧矗立着一尊完好无损的……石碑！

　　石碑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倒影。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是一切存在的“锚点”，又像是记录万古兴衰的“史书”。那股精纯的“起源”气息，正是从这石碑之上散发出来。

　　而让墨尘心跳加速的是，轮回镜影对“部件”的共鸣，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指向的，正是那尊漆黑石碑！

　　难道，这石碑就是所谓的“部件”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坛，月璃与暗寒一左一右护卫在侧，血蔷薇则隐匿于外围的混沌气流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踏上祭坛的瞬间，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承载了无数纪元重量的意蕴扑面而来。祭坛的石材触手冰凉，神念扫过，却能“听”到其中蕴含的、无数古老存在的祈祷与悲歌。

　　墨尘走到那尊漆黑石碑面前。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不凡。石碑之上，没有任何文字与图案，但当墨尘凝视它时，却仿佛看到了宇宙的诞生，看到了生命的演化，看到了文明的兴衰，看到了……一切的一切，从那最初的“奇点”爆发开来，又最终将归于何处。

　　他尝试着，将一缕混沌道光，缓缓注入石碑之中。

　　嗡——！

　　石碑猛地一震！那光滑如镜的漆黑表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无数细密如星辰的光点自涟漪中心浮现，迅速组合、演化，最终化作了一幅动态的、浩瀚无垠的——星图！

　　不，那并非寻常的星图。其中标注的，并非星辰的位置，而是一个个或明亮、或黯淡、或已然熄灭的……“世界源点”！以及，连接这些源点的、错综复杂的“因果之线”！

　　在这幅浩瀚的“万界源点图”中，墨尘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宇宙，看到了青冥界，看到了寂灭星渊，看到了归墟之眼……它们如同星海中的沙砾，只是这幅宏大图卷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幅图卷的某些区域，标注着一些极其隐晦、却散发着与轮回镜影核心同源波动的光点！那些，恐怕就是散落在诸天万界的其他“部件”！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这幅“万界源点图”的最深处，最黑暗的区域。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盘踞着一团无法形容其庞大的、不断蠕动的……“阴影”！它仿佛是所有“源点”的反面，是“存在”的终极对立面，是吞噬一切光热与希望的……“虚无”！

　　无数的“因果之线”延伸到那团阴影之中，便戛然而止，仿佛被其吞噬。甚至有一些原本明亮的“世界源点”，正不断地被那团阴影散发出的灰色气流侵蚀、缠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从图卷上消失！

　　“终焉……”墨尘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明悟与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轮回镜影核心意志所说的“终焉”！它不是某个具体的存在，而是如同疾病、如同熵增一般，不断侵蚀、吞噬着诸天万界“存在”本身的概念性灾难！而归墟，恐怕只是这“终焉”的一种表现形式，或者说是其蔓延的先锋！

　　就在墨尘为这恐怖的真相而心神摇曳之时，那漆黑石碑再次发生了变化。

　　图卷缓缓淡去，石碑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大道的古老符文与信息流，如同最后的遗言，涌入墨尘的心神：

　　“……观测者……记录者……‘源碑’……”

　　“……‘种子’已萌发……‘园丁’何在……”

　　“……‘终焉’不可逆……唯‘归一’可争一线……”

　　“……集齐‘部件’……重开‘轮回’……方见……真相……”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漆黑石碑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光滑如镜却不再有任何反应的死寂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墨尘知道，那不是幻觉。

　　源碑！这石碑名为“源碑”，是记录万界源点的观测者与记录者！它提到了“种子”（很可能是指林小凡或者他自己？），“园丁”（未知的存在），“终焉”的不可逆，以及唯一的希望——“归一”！而“归一”的关键，在于集齐“部件”，重开“轮回”！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指向了一个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绝望的方向。

　　他们要对抗的，是如同宇宙规律般不断蔓延的“终焉”！而希望，则在于那神秘莫测的“轮回”！

　　墨尘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惊天的信息，久久无言。

　　月璃和暗寒也感受到了那信息流中蕴含的沉重，她们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在外的血蔷薇，忽然发出了警示！

　　“有人来了！很强的气息……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

　　墨尘猛地从沉思中惊醒，霍然转头！

　　只见祭坛外围的混沌气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那并非任何已知的种族。他（或者说“它”）身着一种仿佛由流动星光织就的长袍，面容笼罩在一层不断变幻的迷雾之后，只能看到一双仿佛蕴含着亿万星辰生灭的眼眸。他站在那里，气息与周围的混沌完美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疏离感。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那尊漆黑的源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随即，落在了墨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识海中的轮回镜影之上。

　　一个平静、古老、仿佛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墨尘心神间响起：

　　“新的‘持镜者’……你，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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