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想家

　　她将那枚刚炼好的仙核丹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瓶身，刚才炼丹成功的喜悦渐渐淡去，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石台上的灵植还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可她的目光却越过那些灵植，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里，眼神有些放空，像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白彰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刚才还兴奋得像只小鸟的徒儿，此刻却安静得不像话，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冰岚？”白彰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关切，“炼出了仙核丹，本该高兴才是，怎么这副模样？”

　　冰岚被师傅的声音拉回神思，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嘴唇动了动，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淡蓝色的裙摆，指节微微泛白。

　　沉默了片刻，她才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地说道：“师傅，跟您学艺的这三年，我……我一直都没有回过家。”

　　说到“家”这个字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很想家里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立刻紧张起来，偷偷抬眼看向白彰，生怕看到他不悦的神情。

　　白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他这才想起，冰岚自从十年前被他带回灵丹楼，除了偶尔跟着他去坊市采买灵植，几乎从未离开过这里。这三年正式拜师学艺，更是连楼门都很少踏出，他竟从未想过，这孩子会思念家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白彰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几分心疼，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冰岚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带着长辈般的暖意，“想家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冰岚被他拍得一怔，随即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委屈：“我……我怕您不答应嘛。您常说炼丹要心无旁骛，我怕说要回家，您会觉得我分心，不肯让我走。”

　　这三年来，她一直拼命学习炼丹，只想快点精进，能帮师傅分担些压力，也想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添麻烦的累赘。回家的念头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却总被“怕师傅失望”的想法压下去。

　　“傻丫头。”白彰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慈爱，“你是我徒儿，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为师不肯答应的？既然想家了，那就回去看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我批准了。不过，看完家人可得赶快回来，你这炼丹的火候才刚有起色，可不能半途而废。”

　　冰岚完全没想到师傅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像是被点燃的星火，亮得惊人。她猛地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眸里还泛着水光，却笑靥如花：“真的吗？师傅您真的让我回去？”

　　“当然是真的。”白彰看着她喜出望外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松快起来，“难不成为师还会骗你？”

　　“谢谢师傅！”冰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刚才的愁绪一扫而空，她一把抱住白彰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绝对不会耽误炼丹的！”

　　白彰被她晃得无奈，却也任由她撒着娇，等她闹够了，才接着问道：“话说回来，你家到底在哪？跟我这么多年，你还从没提起过。”

　　这倒是他一直好奇的地方。冰岚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气，对冰属性灵植有着天生的敏感度，显然不是寻常地域长大的孩子，可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家乡。

　　冰岚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轻声说道：“我从小生活在北寒地带，那里常年冰雪覆盖，连草木都很少见。”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我的家，是一座仙宫，名为天寒宫。”

　　“天寒宫？”白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住的是一座宫殿，听起来倒是气派得很，挺好的。”他笑着问道，“那你家里有几人？让你这么惦记。”

　　提到家人，冰岚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暖意，掰着手指一个个数道：“我家里有姐姐，她比我大五岁，性子可温柔了，小时候总护着我。还有四个哥哥，大哥沉稳，二哥爱笑，三哥最疼我，四哥……四哥总爱跟我抢东西。”

　　她的声音轻快，带着对家人的亲昵，“还有一位表姐，跟我同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对了，还有两个叔叔，他们待我也极好，就像亲爹一样。”

　　白彰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细数家人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可听到最后，他发现冰岚始终没提到父母，不由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你家里……没父母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冰岚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天蓝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不堪重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悲伤：“没有。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三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块寒冰，压得人喘不过气。

　　炼丹房内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白彰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心中一痛，涌上深深的自责。他不该问这个的，显然是戳到了孩子的痛处。他伸出手，轻轻将冰岚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对不起，师傅不该问的。”

　　冰岚靠在师傅温暖的怀抱里，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白彰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在喉咙里打转，听得人心头发紧。

　　原来这孩子看似活泼开朗的外表下，藏着这么深的伤痛。从小没了父母，在北寒地带的天寒宫里长大，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白彰心中越发怜惜，拍着她的手更轻了些。

　　哭了好一会儿，冰岚才渐渐平复下来，她不好意思地从白彰怀里退出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脸颊通红：“对不起啊师傅，我失态了。”

　　“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的。”白彰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憋在心里反而难受。以后要是想家了，要是心里不痛快了，都可以跟我说，别再自己憋着了。”

　　冰岚接过手帕，用力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嗯！谢谢师傅！”

　　“好了，既然要回家，就早点收拾收拾吧。”白彰转移了话题，不想让她再沉浸在悲伤里，“北寒地带路途遥远，得准备些御寒的衣物和丹药，路上也能安全些。”

　　“嗯！”冰岚用力应道，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争取早日回来！”

　　看着她重新振作起来的模样，白彰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却想着，北寒地带的天寒宫……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只要冰岚能开心，能平安回来就好。

　　炼丹房内的药香依旧浓郁，只是此刻，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离别的伤感，又夹杂着几分对重逢的期待。冰岚开始忙碌地收拾东西，将那枚仙核丹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裹里，又挑了几株适合家人的灵植，动作轻快，却带着一丝不舍。

　　她知道，这次回家只是短暂的离别，很快，她就会回到灵丹楼，回到师傅身边，继续她的炼丹之路。只是不知为何，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待了三年的地方，心中竟也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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