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大乾，降

　　大乾皇城，光明殿。

　　昔日庄严肃穆的光明殿，此刻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悲凉。

　　龙椅之上的周天，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眼窝深陷，鬓角斑白，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片死寂的灰败。

　　那日萧无病悬于京都上空，如同神只般宣判的身影，以及那毁灭雷云的恐怖威压，已成为他乃至满朝文武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的朝堂，没有往日的争吵与攻讦，呈现出一种破天荒的且近乎绝望的“团结”。

　　宰相李景隆，这位三朝元老，率先出列。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躬身，而是直接撩起官袍下摆，缓缓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沙哑而沉重：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为天下苍生，为宗庙社稷……早做决断。”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大殿中炸响。然而，没有人群起而攻之，反而是一片死寂的默然。

　　兵部尚书宁建国紧随其后，同样跪倒，这位素来以强硬着称的将领，此刻脸上再无半分锐气，只有一片惨然：“陛下！臣……附议！北疆军报，萧无病麾下军团已完成最后整合，新式火器列装完毕，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其势……已不可挡！我北境防线，在对方那种洞察秋毫的侦察和超视距打击面前，形同虚设！若待其兵锋南指，则……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户部尚书尚城也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国库……国库早已空空如也！‘擎天’计划仅是纸上谈兵，各地官员俸禄拖欠，军心涣散，民间怨声载道……实在……实在无力再支撑一场国战了啊！”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大臣，无论是往日的主战派、主和派还是观望派，此刻都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纷纷跪倒在地。他们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核心意思却惊人地一致：

　　“陛下！萧无病虽行径霸道，然观其对待大周阮氏、大夏慕容氏，并未赶尽杀绝，反而予以任用！皇室一脉性命可保啊！”

　　“陛下，其推行新政，虽有悖伦常，然于百姓而言，废除苛捐杂税，均分田亩，未必不是一条生路……”

　　“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融入华夏，并非屈辱，而是……而是顺应天下一统之大势！保全宗庙，延续血脉，方为上策！”

　　“陛下！若抗拒到底，一旦城破，恐……恐萧无病之怒，非我等所能承受！届时，只怕……只怕……”

　　最后的话没有人敢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届时，只怕不仅仅是亡国，而是彻底的族灭！

　　萧无病那日展现出的冷酷与绝对力量，让所有人都深信，他绝对做得出来。

　　周天坐在龙椅上，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这些曾经为了利益争吵不休、为了理念据理力争的股肱之臣，如今却众口一词地劝他投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悲凉。

　　他知道，这些人并非全是贪生怕死之徒。其中不乏忠贞之士，他们是真的看到了绝望，看到了再抵抗下去，只会将整个大乾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亿万黎民百姓遭受无谓的屠戮。

　　李景隆抬起头，老泪纵横：“陛下！老臣侍奉三代君王，岂愿见大乾江山易主？然……然势不可逆啊！萧无病非人君，实乃……行走于人间的真仙魔神！与之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陛下！为了列祖列宗的血食不断，为了这满城百姓免受兵燹之灾……请陛下……决断！”

　　“请陛下决断！” 满朝文武，齐声叩首，声音中充满了无奈、悲怆，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终于，有人将这句最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周天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仿佛看到了大乾数百年的基业，在他手中轰然倒塌；仿佛看到了列祖列宗在宗庙之中无声的凝视。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而微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拟……旨吧。”

　　“大乾皇帝周天，谨率……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归顺……华夏。”

　　“愿……萧王，念在天下苍生，善待……我大乾臣民，保全……周氏血脉。”

　　说完这最后几句，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龙椅之上，再也不发一言。

　　殿外，夕阳如血，将皇城的琉璃瓦染上一片凄艳的红。

　　一个时代，就在这片血色残阳中，黯然落幕。

　　消息传出，京都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混乱与悲嚎，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或许，对于早已在沉重赋税和腐败吏治下苦苦挣扎的百姓而言，改朝换代，未必是坏事。

　　而对于那些惊弓之鸟般的官员和皇亲国戚来说，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大乾的降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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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

　　夕阳的余晖透过精致的窗棂。

　　周天独自一人，缓缓步入这处他曾经与皇后沈令仪共同执掌后宫。

　　皇后沈令仪正静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望着窗外那如血的残阳，侧影在光影中勾勒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

　　周天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停下，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嘶哑、带着无尽疲惫和苦涩的语调，缓缓开口：

　　“令仪……你赢了。”

　　沈令仪缓缓转过头，她的容貌依旧端庄美丽，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那双凤眸之中，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丈夫，这个即将失去一切的帝王。

　　周天避开她的目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做最后的交代：“朕……已下令，拟写降表。大乾……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朕别无他求，只希望……那萧无病能信守承诺，放过皇室一脉，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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