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恶霸马士英的跋扈,权势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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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是一座巨大的舞台。
白日里,夫子庙前游人如织,秦淮河上画舫争流,上演的是一出歌舞升平的繁华戏。可当夜幕降临,或是拐入某个不起眼的巷陌深处,这出戏的布景便会悄然变换,露出底下藏着的、真正的主角与剧情。
张家绸缎庄,便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它坐拥着临街的黄金铺面,门脸却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萧条。朱漆的招牌早已斑驳,露出底下的木色,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董小宛的马车停在街角,她没有让车夫直接停在门口。她提着裙摆,独自一人,走完了最后那段路。街上的行人看到她,目光中先是惊艳,随即化为某种复杂难明的同情与避讳,纷纷侧身让路,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不祥的气息。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那个从朱由榔的魔爪中逃脱的董小宛,如今又出现在街头,本身就是一桩奇闻。
推开那扇虚掩的店门,一股陈旧的布料与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店堂里光线昏暗,几个伙计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打盹,见到有客上门,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请问,张老板可在?”董小宛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一个半老的伙计站起身,狐疑地打量着她,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女人,独自登门,实在少见。“老板在后院算账,姑娘是……”
“故人来访。”
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了后堂。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胖、面带愁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葛布长衫,两鬓已然花白,正是绸缎庄的老板,张承。
张承看到董小宛,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的苦笑。他挥手屏退了伙计,亲自将董小宛请入内堂,又关上了门。
“董姑娘,别来无恙。”张承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内堂里,账本堆积如山,算盘扔在一旁,显然生意上的烦心事,远比门外的萧条更甚。
“张老板,”董小宛没有客套,她环视了一圈这间曾经在金陵城风光无限的绸缎庄内堂,轻声开口,“我记得三年前,您这店里的苏绣锦缎,是要提前三个月预订,才能拿到一匹的。”
张承的身体僵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昔日的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好汉不提当年勇。董姑娘今日前来,若是要变卖些首饰,还请另寻高处吧。张某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
他以为她也是走投无路,来寻他这个旧识变卖细软。
董小宛摇了摇头,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轻轻放在了账本之上。那不是银票,也不是当票,只是一张寻常的宣纸。
“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我是来帮张老板拿回东西的。”
张承皱起了眉,拿起那张纸,缓缓展开。上面没有字,只用淡墨,勾勒出了一座山的轮廓,山脚下,画着几间连排的库房,旁边还标注着两个小字——栖霞。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张承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将纸丢在桌上,警惕地看着董小宛,“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栖霞山的私盐仓库,那是钱鹤的命根子,也是马士英的钱袋子。整个金陵城,人人都知道那是个禁地,却没人敢说破,更没人敢画出来。
董小宛看着他惊恐的反应,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她想起柳如是的话,要让他看到失去的东西,也要让他相信能拿回更多。
“张老板,三年前,是谁联合官府,污蔑你的绸缎以次充好,罚了你三万两雪花银?”
张承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年前,是谁买通了你的织造师傅,偷走了你家祖传的云锦十六法,让你从此再也织不出上贡的锦缎?”
张承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
“一年前,又是谁断了你的生丝来源,让你有客无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钱鹤的布庄,把你张家的百年招牌,一步步踩进泥里?”
董小A宛每问一句,声音便沉稳一分。她说的,都是张承心底最深的痛。
“够了!”张承低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血丝,“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马士英权势滔天,钱鹤是他最利的爪牙!我拿什么跟他们斗?我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吗?”
“就凭这个。”董小宛伸出纤纤玉指,重新点在了那张舆图上,她的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也凭那个能在一夜之间,让瑞王世子朱由榔从金陵城里消失的人。”
张承的呼吸,猛地一滞。
朱由榔的事,早已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个嚣张跋扈的藩王世子,带着几十名护卫,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瑞王府派人查了半月,连一丝线索都摸不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所有人都猜背后有一股滔天的势力在操纵,却无人知晓这股势力究竟是谁。
原来……是她?或者说,是她背后的人?
张承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终于明白,她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试探的。
她是来递刀的。
“他……想让我做什么?”张承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董小宛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知道,这第一步,成了。
……
傍晚,城东,马府别院。
与张家绸缎庄的萧条不同,这里虽是别院,却比许多官宦正邸还要气派。高墙深院,门口立着八名身穿黑衣的精壮家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寻常百姓路过此地,无不低头快走,不敢多看一眼。
一顶八抬大轿,由远及近,在一片谄媚的“恭迎马爷”声中,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轿帘掀开,一个身形富态、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亮紫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指宽的犀牛皮带,上面镶着一块硕大的翡翠,在夕阳下闪着油绿的光。
此人,正是凤阳前总督,如今江南官场与地下世界实际的掌控者,马士英。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负手站在门口,眯着眼,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里头的戏,开锣了吗?”他懒洋洋地问。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躬身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回马爷,早就按您的吩咐开锣了。阮大家和几位清客都到了,正陪着那位‘贞洁烈女’听曲儿呢。”
“嗯。”马士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让她养母那边的晚饭,送了吗?”
“送了,送了。还是老规矩,一碗能照出人影儿的稀粥,小的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那哭嚎声,隔着两重院子都听得真切。”
“哈哈哈,好!”马士英放声大笑,似乎对这安排极为满意,“本官就喜欢听这种声音,比什么江南小调都悦耳。走,进去看看,看看咱们那位香君小姐,那身傲骨,今天又被磨掉了几分。”
他迈着方步,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那座如同囚笼般的华美别院。
而在别院街对面的一座三层酒楼的雅间内,窗户半开,将底下的一幕尽收眼底。
林渊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手里没有拿茶杯,而是把玩着两颗光滑的玉胆。玉胆在他掌心缓缓滚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与他脸上那份闲适的神情相得益彰。
柳如是坐在一旁,亲自为他烹茶。水汽氤氲,茶香四溢,雅间内的安逸,与街对面那座别院的肃杀,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好大的官威。”林渊看着马士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他有这个本钱。”柳如是提起紫砂壶,将一泓滚烫的茶水冲入杯中,激起一团香雾,“阉党在朝中的余孽,是他的靠山;南京守备太监,是他的保护伞;江南的私盐漕运,是他的钱袋子。官、宦、商,三条腿走路,在这江南地面上,自然是稳如泰山。”
“所以,他才敢把折磨人当成一出戏来看。”林渊的目光,投向了那座别院的深处,虽然看不见什么,但他仿佛能穿透那重重院墙,“他觉得,自己是写剧本的导演,所有人的命运都该由他掌控。这种人,最享受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他要的不是李香君屈服,而是要欣赏李香君从不屈到屈服的每一个细节。”
柳如是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这等人,已是人性泯灭。”
林渊却笑了,他收起玉胆,端起柳如是刚刚沏好的茶,吹了吹热气:“不,他这不是人性泯,这是人性最纯粹的体现。当一个人的权力与欲望,不再受到任何约束时,他就会变成这样。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咒骂他,而是要给他……套上笼头,拴上锁链。”
他品了一口茶,微微皱眉:“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却要被楼下那些污言秽语给糟蹋了。”
从别院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以及一个尖细嗓音吟诵的、矫揉造作的诗词。那诗词的内容,无非是些嘲讽女子不识抬举、故作清高,最终只会红颜薄命、自讨苦吃的陈词滥调。
柳如是也听到了,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阮大铖,此人曾也算有些才名,如今却甘为鹰犬,连文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脸面?在马士英这种人眼里,文人的脸面,怕是还没有他腰上那块翡翠值钱。”林渊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夜色,已经开始一点点吞噬天空。
别院里的“大戏”似乎也到了尾声,马士英心满意足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酒足饭饱后的餍足与快意。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幽深的院子,像是在回味一道美味的菜肴。
“走,回府!”
八抬大轿再次起行,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向着城中另一处更为奢华的府邸而去。
直到那长长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街角,雅间里的气氛,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
林渊转过身,脸上那抹闲适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平静。
“如是。”
“公子,奴家在。”
“你说,一出好戏,最重要的是什么?”
柳如是想了想,答道:“是引人入胜的剧情,是出人意料的反转。”
“说得对。”林渊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穿透了窗户,望向了南京城外,栖霞山的方向,“马士英的这出戏,剧情太烂,演员太差,连布景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他顿了顿,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大手笔了。”
他对着房间一角的阴影处,轻轻打了个响指。
“鱼鹰。”
“主上。”那名代号“鱼鹰”的情报管事,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单膝跪地。
林渊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耳语,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传令下去,通知张老板,今夜子时,点齐他所有信得过的人手。再告诉白马义从,换上夜行衣。”
“我们的第一幕戏,该开场了。”
“剧名就叫——”
“火烧栖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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