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董小宛的震惊与感激,救赎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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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在林渊那句“送去南京府衙”的命令中,被重新续上。
先前被无形之力扼住的喧嚣,像是决堤的洪水,以一种更为猛烈的方式倒灌回望江楼前。只是这一次,喧嚣的内容已然天翻地覆。不再是淫威下的窃窃私语,而是亲眼见证颠覆后,压抑不住的惊叹与议论。
董小宛依旧站在林渊身后。
这个位置很奇妙,只一步之遥,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身前,是那个依旧挺拔的青衫背影,像一座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和窥探;身后,是那个她挣扎了半生的、充满了污秽与绝望的红尘。
她的指尖冰凉,紧紧攥着那柄素白的竹扇。扇骨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但这微弱的痛楚,却成了此刻她唯一能确认自己并非身处梦境的凭据。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听不清周围的人在具体喊些什么,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化作一片模糊的背景。她的视线,也仿佛被一层水雾笼罩,只能看清眼前几尺之地。
她看见,那些方才还气焰滔天,要将她拖入地狱的恶奴,此刻像一群被抽了骨头的死狗,被那些白衣人毫不费力地拎了起来。他们的挣扎是那么无力,他们的求饶是那么可笑。
她看见,那个被她视为噩梦源头的藩王世子朱由榔,嘴里塞着破布,正被人从地上拖起。他那张扭曲的脸,哪里还有半分皇亲国戚的尊贵,只剩下野兽般的惊恐与怨毒。
她还看见,那几位平日里在秦淮河畔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南京府官员,此刻正躬着身子,像几只受了惊的鹌鹑。他们的官袍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后背上,勾勒出肥胖或佝偻的轮廓。他们对着林渊,点头哈腰,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下官明白”、“定会严办”,声音谄媚得令人作呕。
这一切,都因为她身前的这个男人。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个与她以诗会友的翩翩才子,温润如玉,眼底含笑。
一刻钟前,他还是个以风骨为剑,舌战群儒的孤勇书生,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而现在……
董小宛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些白衣人的身上。
他们行动时悄无声息,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们制服敌人时,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招都精准而致命,不带一丝多余的花哨。他们身上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比杀气更可怕的东西——漠然。那是将杀戮当成日常工作的、属于机器的漠然。
这些人,是他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董小-宛脑中的混沌。
她终于明白,那场关于“情义无价”的赌局,从来就不是一场辩论。那只是一个舞台,一个由他亲手搭建,让所有人都按他剧本登场的舞台。他算准了朱由榔的贪婪,算准了他的暴虐,甚至算准了他败后的疯狂。
他不是在赌,他是在审判。
用一场看似最文雅的方式,将那头野兽所有的伪装层层剥去,逼它露出最丑陋的獠牙,然后再用最雷霆、最不讲道理的手段,将其一击毙命。
这是何等的心机,又是何等的力量!
董小宛的心,在剧烈地颤抖。她见过附庸风雅的文人,他们会为她写诗作赋,却在她受辱时噤若寒蝉;她也见过手握权柄的豪强,他们能为她一掷千金,却只想占有她的身体,践踏她的尊严。
前者有情无力,后者有力无情。
可林渊……他两者皆有。
他能懂她诗中的悲愤与不屈,更能用手中的刀,来扞卫这份不屈。
他将她视若珍宝,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灵魂。然后,他又用足以让王侯都低头的力量,告诉世人,这灵魂,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一种被彻底理解,又被彻底守护的、巨大的安全感。这感觉,让她眩晕,让她战栗,让她想哭,又想笑。
就在这时,那个为她撑起一片天的背影,动了。
林渊缓缓转过身。
他身上的那股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冰冷气场,在转身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青衫书生,仿佛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生杀予夺的修罗,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他的目光落在董小宛的脸上,那眼神平静而温和,带着一丝询问的暖意。
“吓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过湖面,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的所有波澜。
董小宛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摇头,又想点头。她想说“没有”,可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想说“有”,可她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最终,她只是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扇子,对着林渊,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一拜,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拜的是他仗义执言,拜的是他雷霆手段,拜的更是他那份……将她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尊重的、独一无二的善意。
林渊没有去扶她,只是静静地受了这一拜。他知道,这一拜,是她心中郁结之气的宣泄,也是她与过去割裂的仪式。
“走吧。”他轻声说,“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自然地走在前面,为她开路。
那些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此刻像是摩西分海般,主动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他们的眼神复杂,敬畏、好奇、恐惧,交织在一起,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与亵渎。
董小宛跟在林渊身后,亦步亦趋。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脚前的青石板上,宽阔而安稳。她踩着他的影子,一步,又一步,仿佛正走在一条通往新生的路上。
二楼雅间的窗边,柳如是看着楼下那相携离去的一对背影,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她端起茶杯,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一出英雄救美,好一记杀鸡儆猴。”她轻声自语,美目中异彩涟呈,“这一下,整个江南官场,怕是都要睡不着觉了。”
她没有立刻下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正被白马义从“护送”着,哭爹喊娘地押往府衙的朱由榔一行人。
“只是,公子啊……”柳如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这只鸡,虽然肥,可它的主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这出戏,怕是才刚刚开了个头呢。”
……
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南京城的街巷里,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车厢内,布置得雅致而舒适。
董小宛坐在软垫上,身体的颤抖已经平息,但心湖的波涛,却一浪高过一浪。
她与林渊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楠木几。几上,放着一盏清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她不敢看他,目光只是落在自己手中的那柄扇子上。
扇面上的那几枝用她心头血“染”成的桃花,此刻看来,依旧触目惊心。可那份悲凉与决绝,似乎被另一种更为强大的情绪所覆盖。
这柄扇子,是她的耻辱,也是她的荣耀。
是她命运的转折,也是她救赎的开端。
“还在想今天的事?”林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董小宛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汪古井,仿佛能洞悉她所有的心事。
她的脸颊微微一热,有些局促地垂下眼帘,轻声回道:“没……只是觉得,像做了一场梦。”
“是噩梦,还是美梦?”林渊追问,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董小宛的指尖,轻轻划过扇面上的诗句。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前,小宛总觉得,自己就是那楼的一部分。楼起时,被当做点缀的琉璃瓦;楼塌时,便跟着一起摔得粉身碎骨,无人问津。”
她抬起眼,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局促,只剩下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清澈与真诚。
“可今天,公子让小宛知道,原来……原来瓦片,也可以选择不待在那座楼上。”她看着林渊,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公子,不是在问小-宛这是噩梦还是美梦。您……您是那个叫醒做梦人的人。”
林渊看着她眼中的光,那是一种劫后余生,重获新生的光。
他知道,这个女子的心,已经彻底向他敞开。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露出一张带着温婉笑意的绝美脸庞。
“公子,董姑娘,到家了。”柳如是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董小宛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眼前,是一座雅致的庭院,没有高门大户的威严,只有寻常人家的静谧。院墙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门口的石阶上,还落着几片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瓣。
这里,没有望江楼的喧嚣,没有权贵的狰狞,只有一片安宁。
林渊率先下了车,然后,他回过身,向车厢里的董小宛,伸出了手。
董小宛看着那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迟疑了片刻。
最终,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了上去。
当他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时,董小宛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当她踏出这节车厢,走入那座庭院时,她的人生,将彻底被改写。
这不是结束。
这是她真正的,救赎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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