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独脚蛇仙

　　清光绪年间，关东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里有个叫赵老蔫的采药人。这年秋天，赵老蔫上山采参，在林子里转悠了三天，别说老参，连个参苗都没见着。眼瞅着天快黑了，他只好背着半筐寻常草药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老林子时，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赵老蔫拨开灌木一瞧，但见一条通体翠绿、只有一只脚的怪蛇，正与一只山猫对峙。那蛇不过一尺来长，头顶有个肉冠，独脚如鸡爪，牢牢抓着地面。

　　“乖乖，这是啥玩意儿？”赵老蔫采药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蛇。

　　那独脚蛇似是力竭，被山猫一爪子拍翻在地。赵老蔫心生怜悯，抡起药锄赶走了山猫。他蹲下身来，正要细看，那蛇竟口吐人言：“恩公救命，必当厚报。”

　　赵老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怎会说话？”

　　独脚蛇道：“我乃长白山中修炼三百年的独脚蛇仙，今日渡劫虚弱，险些丧命。恩公若肯相助，三日后请带一只红冠公鸡、三斤黄米酒来此，我自有报答。”

　　赵老蔫将信将疑，见那蛇仙钻入草丛不见了，这才迷迷糊糊下山回家。

　　三日后，赵老蔫备齐东西上山。刚到老林子，就见一个绿衣矮个男子迎上来，正是蛇仙所化。二人摆开祭品，蛇仙饮了黄米酒，对赵老蔫道：“恩公，我知你采药为生，家境贫寒。我有一法，可让你日进斗金。”

　　蛇仙教他一个法子：每逢初一十五月圆之夜，独脚蛇仙可借月光化形，点石成金。但需赵老蔫在自家后院设一神龛，供奉蛇仙牌位，每逢时辰作法即可。

　　赵老蔫大喜，回家后依言设了神龛。果然，下一个初一夜晚，月光照在神龛前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竟变成了黄澄澄的金子。

　　自此，赵老蔫家渐渐富裕起来，盖起了青砖大瓦房，成了靠山屯的首富。他牢记蛇仙嘱咐，此事秘不示人，连妻儿都不知底细。

　　却说靠山屯有个泼皮王三，游手好闲，专爱打听别人隐私。他见赵老蔫突然暴富，心生疑窦，暗中盯梢数月，终于发现赵老蔫每逢初一十五必在后院神龛前焚香作法。

　　这年中秋夜，王三偷偷爬上赵家后院大槐树，窥见月光下一条独脚蛇绕石三圈，那石头竟化作黄金。王三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第二日便上山寻那独脚蛇仙。

　　王三在山里转了七八天，终于在老林子深处找到一个山洞。洞口狭窄，内里却别有洞天，石桌石椅一应俱全，那绿衣矮个男子正在洞中饮酒。

　　“仙家在上，小人王三特来拜见。”王三跪地磕头。

　　蛇仙眯眼看他：“你怎知我在此处？”

　　王三谎称是赵老蔫让他前来送酒，蛇仙冷笑道：“赵老蔫从不向外人提及我，你定是偷窥得知。也罢，你既来了，有何所求？”

　　王三忙道：“求仙家赐我点金术，小人愿比赵老蔫加倍供奉。”

　　蛇仙沉吟片刻：“点金术可传你，但需依我三件事：其一，每月只能点金一次；其二，不可贪心不足；其三，不可告知他人。若违此约，必遭反噬。”

　　王三千恩万谢，回家也设了神龛。起初他谨守约定，日子也渐渐富裕起来。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王三见赵老蔫家境越发殷实，心生嫉妒，便想：“那赵老蔫定是瞒着我多点了金子，我何不也多点几次？”

　　于是不到初一十五，王三也焚香作法。一夜，他连点三块大石，眼见黄金堆满屋，喜不自胜。谁知第二天一早，那些金子全变回了石头，王三自己也浑身长满鳞片，奇痒无比。

　　王三又惊又怒，上山找蛇仙理论。刚到洞口，就见蛇仙怒目而视：“贪心小人，违我约定，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说罢吹出一口黑气，王三顿时化作一尊石像，立在洞前成了守门石奴。

　　却说赵老蔫自富贵后，渐渐忘了本分。原本勤恳的采药人，如今终日饮酒作乐，对穷苦乡邻也傲慢起来。这年腊月，赵老蔫为儿子办婚事，大摆筵席，却因嫌弃邻座张老汉衣衫褴褛，当众羞辱于他。

　　张老汉含恨离去，当夜投河自尽。赵老蔫得知后，不以为意，只道：“穷酸老儿，自寻短见，与我何干？”

　　此事传到蛇仙耳中，蛇仙叹道：“我本念他救命之恩，助他脱贫，不料富贵迷人眼，竟变得如此刻薄。”

　　次年清明，赵老蔫照例上山祭拜蛇仙，却见洞口紧闭，门上贴一黄符，上书四句偈语：“救困本为善，富贵却生恶。若不悔改过，金银化成石。”

　　赵老蔫心中不安，回家一看，家中金银果然都变回了石头。他这才恍然大悟，痛哭流涕，连夜上山跪在洞前忏悔。

　　三日后，洞门方开，蛇仙现身道：“你虽知错，但已害人性命，不可不罚。今后你需赡养张老汉一家老小，自己重操旧业，采药为生。若真心向善，十年后再来见我。”

　　赵老蔫回家后变卖家产，厚葬张老汉，将其家人接来自家照料，自己又背起药筐上山采药。起初乡邻皆嘲讽他“富贵一场空”，但见他一坚持便是三年，风雨无阻采药济贫，渐渐改变看法。

　　这年山里闹瘟疫，赵老蔫不顾安危，上山采药救治乡民，自己却染病倒下。弥留之际，忽见绿衣蛇仙来到床前，喂他一颗丸药：“你已真心悔过，瘟疫当前舍己为人，功德圆满。今日我便度你成仙，可愿随我修行？”

　　赵老蔫服下丸药，病体顿愈，却摇头道：“仙家好意心领，但我尘缘未了，张老汉的孙儿尚未成人，乡里疾苦仍需医治。恳请仙家许我留在人间，行医济世。”

　　蛇仙闻言大笑：“善哉！昔日贪财的赵老蔫，今日竟能舍仙道而择人道，这才是真修行！”

　　自此，赵老蔫成了靠山屯的神医，活到九十九岁无疾而终。据说他死后，有人看见一条独脚蛇和一位青衣老者并肩入山，想必是蛇仙接他修行去了。

　　而那王三化成的石像，至今仍立在长白山某个山洞前，警示着贪心不足之人。老辈人说，月圆之夜贴近石像，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懊悔的哭泣声呢。

　　这正是：仙家报恩本为善，人心不足惹祸端。点石成金终是幻，行善积德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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