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鸡脚黄仙

　　民国初年，关外长白山脚下有个叫靠山屯的小村落。屯子最东头住着个叫吴老四的光棍汉，四十来岁，靠采药打猎为生。

　　这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刚过，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吴老四从邻村喝了酒往回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蹒跚。行至老林子边上，他忽然瞧见雪地里躺着一团黄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瞧，是只硕大的黄皮子，浑身是血，一条后腿被兽夹子咬得见了骨头。

　　“造孽啊，这大冷天的。”吴老四本就心善，又喝了酒，热血上涌，便蹲下身来。那黄皮子尚有气息，眼睛半睁半闭，见他也不躲闪，反倒流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吴老四解开兽夹，撕下衣襟，给黄皮子包扎了伤口，又把它揣进怀里暖着。回到家，他找出草药捣碎了给黄皮子换上，还将仅剩的半块饼子掰碎了喂它。

　　如此过了七八日，黄皮子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日清晨，吴老四醒来，发现黄皮子不见了，炕头上却多了几枚铜钱。他也没多想，只当是黄皮子通人性，知恩图报。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吴老四半夜被院里的鸡叫声吵醒。他披衣起身，提着灯笼往鸡窝去，却见一个黄影一闪而过。清点下来，少了一只老母鸡。

　　“好你个黄皮子，我救你性命，你却来偷我的鸡！”吴老四骂骂咧咧地回屋睡了。

　　第二天晚上，吴老四留了心，提前躲在柴垛后守着。约莫三更天，果然见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摸向鸡窝。那人形的东西却长着一对鸡脚，走起路来“咯咯”作响。吴老四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时，那东西已抓住一只鸡，正欲咬断鸡脖子。

　　“好个偷鸡贼！”吴老四大喝一声，提着棍子冲了过去。

　　那东西吓了一跳，丢下鸡就要跑。吴老四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了它的衣角。月光下，他看得分明——这怪物长着人脸人身，却有一双鸡爪般的脚，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狡黠。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怪物竟开口说人话，声音尖细。

　　吴老四心里发毛，但仍强作镇定：“你是什么东西？为何偷我的鸡？”

　　鸡脚人作揖道：“我是山中黄仙，前些时日遭难，蒙恩公相救。今日实是饿极了，才出此下策。”

　　吴老四一愣：“你就是我救下的那只黄皮子？”

　　鸡脚人点头称是，又说：“恩公若放过我，必当厚报。”

　　吴老四将信将疑地松了手。鸡脚人整理了下衣冠，忽然问道：“恩公可想发财？”

　　吴老四苦笑：“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不想发财？可我吴老四穷命一条，发财哪轮得到我？”

　　鸡脚人神秘一笑：“恩公有所不知，往东南三十里，有处乱葬岗，岗上有棵老槐树，树下埋着一坛银元，是前清土匪所藏。明日午时，恩公可去取来。”

　　吴老四听得将信将疑，鸡脚人又说：“切记，取了钱后，莫要回头，莫与人言，直接回家。三日内不可出门，否则大祸临头。”说完，化作一道黄烟消失了。

　　第二天，吴老四半信半疑地去了乱葬岗，果然在老槐树下挖出一坛银元。他欣喜若狂，按照嘱咐，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行至半路，遇见了屯里的无赖赵三。赵三见吴老四满身泥土，行色匆匆，便拦住问话。吴老四记着鸡脚人的叮嘱，支吾几句就想走。赵三却起了疑心，硬是拉着他去酒馆喝酒。

　　三杯酒下肚，吴老四把持不住，将遇到鸡脚人的事全盘托出。赵三听得眼睛发亮，连哄带骗，又灌了吴老四几杯。

　　吴老四醉醺醺地回到家，倒头就睡。半夜，他被一阵挠门声惊醒。开门一看，鸡脚人站在门外，满面焦急。

　　“恩公啊恩公，我千叮万嘱，你却不听！如今大祸临头了！”鸡脚人顿足道。

　　吴老四酒醒了大半，忙问何故。

　　鸡脚人叹道：“那赵三不是善类，他已知晓此事，定会逼你带他找我。我本欲报恩，如今却要惹祸上身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赵三就带着几个地痞找上门来，逼吴老四带他们去找鸡脚人，否则就要告发他私藏银元。

　　吴老四无奈，只得带他们去老林子。鸡脚人早已等候多时，见来了这么多人，面露不悦，但仍是接待了他们。

　　赵三开门见山：“听说大仙能让人发财，不如也指点我们一条财路？”

　　鸡脚人冷冷道：“财路有，就怕你们无福消受。”

　　赵三等人执意要发财，鸡脚人便说：“北山有处古墓，墓中有陪葬的金器。今夜子时，可去取之。”

　　赵三喜出望外，又问具体位置。鸡脚人却只说：“到了北山，自然知晓。”

　　当夜，赵三带着地痞们去了北山，果然找到一处古墓。几人撬开墓门，进去后发现里面果然有金器无数。正当他们装袋时，墓门突然关闭，墓内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第二天，吴老四不放心，去北山查看，只见古墓洞口大开，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赵三一伙。奇怪的是，他们身上并无外伤，却个个面目狰狞，像是活活吓死的。

　　吴老四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回家。当晚，鸡脚人又来了。

　　“这些人贪得无厌，自取灭亡。”鸡脚人淡淡道，“恩公不必愧疚，只是此事已惊动四方，我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吴老四愧疚难当，鸡脚人却笑道：“恩公不必自责，你我缘分已尽。临别前，我再赠你一言：三年后的今日，切记不要吃鸡，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说完，鸡脚人化作黄烟，消失在山林中。

　　吴老四用那坛银元买了地，盖了房，过上了安稳日子。他牢记鸡脚人的话，再不敢轻易与人言及此事。

　　光阴似箭，转眼三年将至。这时的吴老四已是靠山屯的富户，娶了媳妇，生了娃。三年间，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备上酒菜，供奉黄大仙。

　　这日，吴老四的连襟从城里来，带了一只肥鸡。媳妇杀了鸡，炖得香气四溢。吴老四早将鸡脚人的告诫忘在脑后，夹起一块鸡肉就要往嘴里送。

　　忽然，一阵怪风刮开房门，将油灯吹灭。黑暗中，吴老四仿佛看见一双鸡脚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猛地想起三年前的警告，手中的鸡肉“啪嗒”掉在桌上。

　　“不能吃！这鸡不能吃！”吴老四大叫着，让媳妇赶紧把鸡肉端走。

　　连襟笑话他迷信，自顾自地吃起来。吴老四却一口未动，心神不宁地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一早，噩耗传来：连襟昨夜暴毙家中，死因不明。而吴老四因未食鸡肉，逃过一劫。

　　自此，吴老四更是敬畏黄仙，在家中设了牌位，常年供奉。据说，每逢年关，还有人看见一只黄皮子蹲在吴家屋顶，似在守护。而关于鸡脚黄仙的传说，也在长白山下流传开来，越传越神。

　　老人们说，这仙家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究，招惹不得。也有人说，那鸡脚黄仙其实是黄仙修炼未成，化形不全所致。至于真相如何，恐怕只有那老林子里的黄皮子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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