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黑瞎子沟的狐仙劫

　　长白山脚下有个叫黑瞎子沟的村子，村里有个叫马老三的猎户，四十来岁，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神射手。他那杆祖传的土枪，说是曾爷爷那辈从关里带来的，枪托磨得油光发亮，枪管子却依旧锃亮照人。

　　这年冬天，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山里的野兽饿急了，时常下山祸害庄稼。村里人凑钱请马老三出手，除掉那头经常半夜溜进村偷鸡摸狗的黑瞎子。

　　马老三本已多年不打大牲口，年轻时杀生太多，近些年总做些怪梦，心里不踏实。但看着乡亲们期盼的眼神，还是点头应下了。

　　次日天未亮，马老三便背着土枪进了山。他在雪地里寻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处松树林里发现了黑瞎子的踪迹。那畜生个头不小，正扒拉着松树皮找食吃。

　　马老三屏息凝神，举枪瞄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刹那，忽见远处山坡上一道金光闪过，定睛一看，竟是个穿着白衣白裙的女子，撑着把红纸伞，在雪地里行走如飞。

　　“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女子？”马老三心里嘀咕，手上却不由自主调转枪口，对着那方向放了一枪。他本意是吓唬一下，探探虚实，谁知枪响之后，那女子应声倒地，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

　　马老三心知不妙，快步上前查看，雪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和几根白色的毛发。他捡起一根闻了闻，一股骚味直冲脑门。

　　“坏了，是狐仙！”马老三心头一沉，想起老辈人常说的长白山狐仙，修炼到一定火候便能化为人形，撑红伞避雷劫。

　　马老三不敢久留，匆匆下山去了。当晚，他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白发老翁指着他鼻子骂：“无知凡人，伤我族人，三日内必来取你性命！”

　　第二天醒来，马老三只觉得浑身无力，额头滚烫。他媳妇请来村里的大夫，把脉后却说不出了所以然。到了晚上，马老三开始说明话，一会儿喊“仙家饶命”，一会儿又叫“再来一枪崩了你”。

　　马老三的媳妇急得直掉眼泪，忽然想起村西头住着的张半仙，连忙让儿子去请。

　　张半仙七十多岁，年轻时在道观打过杂，懂些阴阳五行。他来到马家，一看马老三的模样，便掐指算起来。

　　“这是冲撞了狐仙啊，”张半仙摇头叹息，“老三这一枪，怕是打中了正在修炼的灵狐。狐仙最是记仇，这事难了。”

　　“那可咋办啊？”马老三媳妇哭道。

　　张半仙沉吟片刻，说：“我认识一位在长白山修炼的胡大娘，是狐仙一族的长老，若能请她出面说和，或许还有转机。只是她住在深山老林，寻常人难觅踪迹。”

　　马老三的儿子马小虎扑通跪下：“张爷爷，您指个方向，我就是爬也要爬去请她老人家。”

　　张半仙扶起小虎，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用红绳系了挂在他脖子上：“明日清晨，你往东南方向走，见到三棵并排的白桦树就右转，若路上这铜钱发热，便是找对路了。”

　　第二天天刚亮，马小虎便出发了。他在深雪中艰难前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果然见到三棵并排的白桦树。右转后又行了一里多地，胸前的铜钱突然温热起来。

　　小虎精神一振，顺着铜钱指引的方向继续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小木屋，烟囱里还冒着炊烟。

　　他推开篱笆门，院里一只火红的狐狸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钻进屋去。小虎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屋里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是马家的娃娃吧？进来暖和暖和。”

　　小虎进屋后，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抽旱烟，容貌慈祥，眼神却犀利得很。

　　“胡奶奶，求您救救我爹。”小虎扑通跪下，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来。

　　胡大娘听罢，叹了口气：“你爹打中的是我侄女小白，她修炼整整九十九年，昨日正是她渡劫之日，撑的红伞是避天雷的法器。这一枪不仅破了她的法身，还让她修为大损，族中长老们都很愤怒啊。”

　　小虎连连磕头：“我爹是无心之失，求胡奶奶大发慈悲。”

　　胡大娘抽完一袋烟，才缓缓道：“也罢，念在马家祖上曾救过我一命，我便走这一趟。不过有三个条件：第一，马老三伤愈后，三年内不得动杀生；第二，每逢初一十五，需在院中供奉狐仙牌位；第三，马家要出一人，随我学习医术，日后为乡邻看病积德。”

　　小虎满口答应。胡大娘从炕上下来，身形一晃，竟化作一只银狐，对小虎点点头：“跟上。”

　　回村的路走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小虎便跟着胡大娘回到了马家。张半仙还在那里守着，见胡大娘来了，连忙行礼。

　　胡大娘走到马老三炕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些药粉，和水灌入马老三口中。不多时，马老三脸上的黑气渐渐散去，呼吸也平稳下来。

　　“性命是无碍了，但狐族的报复不会就这么结束。”胡大娘对张半仙说，“今夜子时，你我在村口设坛，我与族中长老们谈谈。”

　　是夜子时，村口老槐树下，胡大娘设下香案，张半仙在一旁护法。一阵阴风吹过，几只狐狸的影子在树林间若隐若现。

　　胡大娘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林中走出一位白衣老翁，手持拐杖，面色阴沉。

　　“胡大娘，你为何要帮这凡人？”老翁厉声问道。

　　“白长老，冤冤相报何时了。”胡大娘道，“马家已答应供奉我族，并让子孙习医行善，这岂不是比杀了他更好？”

　　白长老冷笑：“说得轻巧，我孙女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岂是区区供奉能抵偿的？”

　　两位仙家争执不下，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举着火把朝村子赶来。为首的是县衙的捕快，说是奉旨征集壮丁，戍守边疆。

　　官兵进村后，挨家挨户搜捕青壮年。到了马家，见马老三病重在床，便要抓马小虎顶替。

　　胡大娘与白长老对视一眼，忽然同时吹出一口气。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官兵们的火把全被吹灭，马匹受惊，四下逃窜。

　　领头的捕快见状，知是遇到了高人，连忙下马赔罪：“不知仙家在此，多有冒犯，只是皇命在身，实在难为。”

　　胡大娘现身道：“回去禀报你们县令，黑瞎子沟有狐仙庇佑，不可造次。”

　　捕快哪敢不从，带着人马灰溜溜地走了。

　　白长老看着远去的官兵，叹了口气：“也罢，看在你救了这个村子的份上，马老三的事就此作罢。不过若是马家违背承诺，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罢，白长老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林中。

　　马老三次日便醒了过来，听家人讲述经过后，又惊又愧。病愈后，他果然收起土枪，三年不沾猎事。马小虎则随胡大娘学医，三年后成了远近闻名的郎中。

　　马家在院中立了狐仙牌位，每逢初一十五虔诚供奉。说来也怪，自那以后，黑瞎子沟风调雨顺，村民有病有灾的，往往莫名其妙就好了。

　　只有马老三偶尔还会梦见那个撑红伞的白衣女子，不过不再是倒在他的枪下，而是站在远处，对他微微一笑，转身隐入山林之中。

　　每年腊月，马家总会收到一份神秘的礼物——一包上等的草药，据说能治百病。村里人都说，这是狐仙不忘旧恩，报答马家的诚信守诺。

　　而马老三那杆祖传的土枪，至今还挂在马家堂屋的墙上，不过枪口早已被焊死，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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