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卡车司机闯仙府

　　民国三十七年，东北长白山脚下有个叫靠山屯的村子，村里有个叫周老三的卡车司机。这周老三可不是一般人，他祖上曾是清朝押送皇粮的镖师，传下一身本事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

　　周老三十八岁就跟着师傅跑运输，如今三十出头，已经能独自开着那辆老旧的福特牌卡车，穿梭于白山黑水之间。他个头不高，但筋骨结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看透黑夜里的山路。同行们都叫他“周三胆”，不只是因为他敢走夜路、闯险道，更是因为他有一套遇鬼怪不惊、见邪祟不慌的本事。

　　这年腊月，临近年关，周老三接了一单急活，要赶在年三十前将一批山货运往奉天。货主是镇上“福隆号”的掌柜，再三叮嘱：“三哥，这趟货紧要，价钱好说，只是务必按时送到。”

　　周老三拍着胸脯保证：“老掌柜放心，我周三胆跑车十年，从没误过时辰。”

　　话虽如此，上路那天却飘起了鹅毛大雪。村里老人都劝他改日再走，说这般天气，山里的“东西”该出来了。周老三只是笑笑，往车里塞了几瓶烧刀子和一包旱烟，发动了卡车。

　　果然，车行至半路，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老福特在积雪中艰难前行，行至一处叫“老鹰嘴”的险要路段时，车轮打滑，怎么也上不去坡。周老三下车查看，只见四周漆黑，唯有车灯照亮前方一片雪幕。

　　正当他发愁时，忽见远处有灯光闪烁，隐隐约约似有人家。周老三心中诧异：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何时有了住户？但他艺高人胆大，索性锁了车，深一脚浅一脚朝着灯光走去。

　　走近才看清，那是一座气派的宅院，青砖灰瓦，朱红大门，门前还挂着两盏红灯笼。周老三敲了半天门，才有个老仆人开门，听说他要借电话求助，便进去通报。不多时，老仆回来，引他入内。

　　宅院内部更是精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老仆引他到一间厢房等候，说主人马上就到。周老三四下打量，见屋内陈设古朴典雅，墙上挂着几幅古画，其中一幅《白狐望月图》格外传神，那白狐眼神灵动，仿佛随时会从画中跃出。

　　“客人久等了。”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周老三回头，见一位身着素白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约莫二十出头年纪，容貌清丽，气质不凡。

　　“敝姓胡，家中行三，人称胡三姑。”女子微微一笑，“这天寒地冻的，客人为何独自在山中行走？”

　　周老三说明来意，胡三姑点头道：“这天气，电话线怕是断了。不过我院里有修车工具，更有几个懂行的伙计，明日让他们帮你看看便是。今夜就在寒舍将就一宿吧。”

　　周老三本是爽快人，见主人热情，也不推辞。胡三姑命人备酒菜，二人对饮闲谈。酒过三巡，周老三发现这胡三姑见识广博，对关内关外的事情如数家珍，更对运输行当门儿清，不禁暗暗称奇。

　　正聊得投机，忽听后院传来阵阵欢呼声。胡三姑笑道：“定是二哥又猎到什么好东西了。客人若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周老三随她来到后院，只见院中灯火通明，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正围着一头刚猎到的野猪说笑。见胡三姑来了，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大步上前：“三妹，你看二哥这手气如何？这大雪天，偏叫我撞上这畜生！”

　　胡三姑笑着将周老三介绍给众人，原来这都是她的兄弟姐妹和亲友。那虬髯汉子是胡二哥，性情豪爽，拉着周老三就要比试酒量。

　　众人移步花厅，重整酒席。席间，胡家人谈笑风生，酒到杯干。周老三自认酒量不俗，却也招架不住这般劝酒。酒酣耳热之际，胡二哥拍着周老三的肩膀说：“周兄弟是条汉子，不如跟我们合伙干吧！咱们在这山中有人脉有资源，就缺你这般懂行的人。”

　　胡三姑也笑道：“是啊，周先生常年奔波劳累，若与我们合作，保管你日进斗金。”

　　周老三虽有些醉意，但心中清明，婉拒道：“多谢各位好意，只是我周老三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

　　胡二哥闻言不悦，胡三姑使了个眼色，又笑道：“周先生不必急着答复，再想想不迟。”

　　宴罢，胡三姑亲自送周老三回房。临别时，她突然低声道：“周先生，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房门。明日一早，我让人帮你修车赶路。”

　　周老三心中一动，点头应下。回房后，他和衣而卧，却睡不着。约莫三更时分，忽听院中人声嘈杂，他忍不住好奇，悄悄开了一道门缝向外窥视。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院中哪还有什么俊男美女，只有十几只毛色各异的狐狸在月光下嬉戏玩耍！其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格外显眼，它人立而起，前爪作揖，不正是胡三姑的模样么？

　　周老三连忙关上门，心怦怦直跳。他早听说长白山中有狐仙家族，没想到今日竟让自己碰上了。想起祖父曾说，仙家虽异类，但一般不害人，只要以礼相待便可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老仆来请周老三用早饭。席间，胡家人一如昨日，只字不提夜间之事。饭后，胡三姑道：“车已修好，雪也停了，周先生可以上路了。”

　　周老三道谢后正要告辞，胡二哥却拦住他：“周兄弟，昨夜提议之事考虑得如何？若与我们合作，保管你财源滚滚。”

　　周老三犹豫片刻，还是婉拒了。胡二哥脸色一沉，胡三姑忙打圆场：“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周先生，我送你出去。”

　　送至大门外，胡三姑突然塞给周老三一个小布袋，低声道：“此去奉天，路上若遇危难，可打开此袋。但切记，非到万不得已，切勿开启。”

　　周老三谢过，沿着来路返回停车处，果然见卡车已经被人推出雪坑。他发动车子，顺利上路，一路无话。

　　到了奉天，交货收款一切顺利。周老三在奉天城住了两日，采购年货准备返家。临行前，他忽然想起一桩旧事：五年前，他曾在奉天城救过一个叫小翠的姑娘，如今不知她过得如何。几经打听，才知小翠已成家，住在城西。

　　周老三买了些礼物前去探望，小翠见到恩人，喜出望外，硬留他吃饭。席间，小翠的丈夫说起一桩怪事：近日城中多家富户遭窃，丢失的都是金银细软，门窗却完好无损，官府束手无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老三忽然想起胡三姑所赠的布袋，心想莫非与仙家有关？他本不欲多事，但想到那些失主焦急的模样，又觉心中不忍。

　　当晚回到客栈，周老三思来想去，终于忍不住好奇，打开了那个布袋。袋中并无他物，只有一面古朴的铜镜和一张纸条，上书“镜照真相”四字。

　　周老三拿起铜镜把玩，忽见镜中浮现影像：竟是胡二哥带着几只狐狸，在夜色中穿墙入室，盗取财物！他大吃一惊，镜中影像随即消失。

　　次日，周老三找到办案的警局，匿名投书提示可注意城中新出现的“胡姓富商”。三日后，警方果然在一处新购宅院中抓获一伙盗贼，主犯正是自称“胡二爷”的虬髯汉子，虽然最终他神秘逃脱，但赃物尽数追回。

　　周老三见事已了，便驾车返乡。行至老鹰嘴附近时，突然狂风大作，雪花纷飞中，只见一只硕大的狐狸拦住去路，正是胡二哥的模样。

　　“好个周老三！我好心待你，你却坏我好事！”狐仙怒道，“今日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周老三心知不妙，忙拱手道：“胡二哥息怒！非是我有意与您作对，实在是不忍见百姓受苦。”

　　胡二哥不听解释，施展法术。顿时，周老三的卡车如被无形之力推动，朝悬崖滑去。危急关头，一道白影闪过，胡三姑现身拦住了胡二哥。

　　“二哥住手！周先生于我有赠镜之缘，不可伤他！”胡三姑转向周老三，“周先生，我二哥修行不够，贪恋人间财物，我已禀明家主责罚于他。你且去吧，日后山路难行时，可心中默念我名三次，自有助力。”

　　周老三连忙道谢。胡三姑又道：“只是仙凡有别，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望君珍重。”说罢，与胡二哥一同消失在山林中。

　　周老三平安回到靠山屯，将这段奇遇埋在心底。此后他依旧跑运输，每逢险阻，默念胡三姑之名，果然总能化险为夷。同行都说他运气好，只有他知道其中缘由。

　　多年后，周老三不再跑车，在镇上开了家货栈。每逢冬夜，他常对围炉而坐的晚辈们说：“这长白山中，万物有灵，仙家就在身边。做人要心存敬畏，但也不必过分恐惧。只要你行的正做的直，说不定哪天，仙家还会助你一臂之力呢！”

　　至于那面铜镜，有人说周老三将它藏在了货栈的梁上，也有人说他早已归还仙家。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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