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狐仙护宅

　　民国初年，山东潍县有户姓沈的大户人家，祖上做过知府，留下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沈家少爷沈梦书自幼饱读诗书，却对功名不甚上心，唯独钟情于收集民间奇闻异事。这一年秋天，沈老爷被派往济南任职，举家迁往省城，唯独沈梦书舍不得老宅藏书，主动请缨留下看守祖宅。

　　沈家老宅占地颇广，后院更是荒废多年，杂草丛生。据说沈家祖上曾立下规矩，后院正房永不许人居住，只定期打扫。沈梦书年少时好奇问过祖父，老人只是神秘地告诉他：“那里住着咱家的守护仙家，不可打扰。”

　　这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入腊月，潍县就下起了鹅毛大雪。沈梦书独自住在空荡荡的老宅里，白日读书写字，晚间便点上油灯，整理祖父留下的笔记。这晚他正翻阅到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记载着沈家祖上与一位狐仙的渊源，忽然听到后院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笙箫声。

　　沈梦书心中好奇，披上棉袍，提灯向后院走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后院正房不知何时竟亮起了烛光，窗纸上人影绰绰，似有宴会。他正要上前查看，却被老管家福伯拦下。

　　“少爷，去不得！”福伯神色紧张，“那是仙家在宴客，凡人不可打扰。”

　　沈梦书笑道：“福伯，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来的仙家鬼神？定是附近顽童或者小偷作祟。”

　　不顾福伯阻拦，他执意走向正房。说来也怪，刚一靠近，乐声戛然而止，烛光也瞬间熄灭。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仿佛几十年无人踏足。沈梦书摇摇头，以为自己读书太久产生了幻觉，便返回前院歇息。

　　次日清晨，沈梦书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惊醒。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少女正在院中梅树下赏雪。那女子约莫二八年华，眉目如画，气质清雅，不似凡人。

　　“小女子姓胡，名素卿，乃是少爷邻家新搬来的住户。”女子盈盈一拜，“昨日听闻沈家少爷博学多才，特来请教。”

　　沈梦书虽觉奇怪——这老宅周围并无新搬来的人家——但见女子谈吐不俗，便邀她入室饮茶。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古今轶事，胡素卿竟无所不知，见解独到，令沈梦书大为倾倒。

　　自此，胡素卿每日必来拜访，有时带些罕见古籍，有时携来精致茶点。沈梦书越发觉得此女不凡，某日趁她不备，悄悄在她衣裙上别了一根穿有红线的绣花针。

　　胡素卿告辞后，沈梦书顺着红线寻去，只见那红线径直通向后院正房，消失在墙根处的狐狸洞中。沈梦书恍然大悟，这胡素卿竟是狐仙！

　　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对胡素卿更加敬重。次日胡素卿再来时，沈梦书直言不讳：“素卿姑娘，我已知你身份，不知你与我沈家有何渊源？”

　　胡素卿先是一惊，随后笑道：“既然少爷已知，小狐也不隐瞒。百年前，我祖母渡劫受伤，蒙沈家祖上相救，自此立誓守护沈家三代。如今期限将至，小狐特来与少爷作别。”

　　“为何非要离开？”沈梦书急问，“可是沈家有何招待不周？”

　　胡素卿摇头：“仙缘有定数，不可强求。不过临走前，小狐有一事相告：三日之内，少爷将有一劫，需谨防火患。”

　　果然，第二日深夜，沈梦书书房炭盆不知何故引燃书籍，幸得胡素卿及时现身扑救，才免去一场火灾。沈梦书感激不尽，执意要重谢胡素卿。

　　胡素卿推辞不过，便道：“少爷若真有心，可否答应小狐一事？后院东南角有棵老槐树，树下埋着我祖母遗留的一面铜镜。此镜已通灵性，若继续埋在地下，恐生不测。请少爷取出供奉，可保家宅平安。”

　　沈梦书满口答应，次日便带人挖出铜镜。那铜镜古朴精致，背面刻有狐形纹路，镜面光可鉴人。遵照胡素卿嘱咐，他将铜镜供奉在书房中。

　　当夜，沈梦书梦见胡素卿前来告别：“蒙少爷相助，小狐功德圆满，即将前往青丘修行。特留一信物，他日少爷若有难处，对镜呼唤三声，小狐必来相助。”说罢化作白狐，消失在月光中。

　　沈梦书醒来，发现镜前多了一枚白玉狐狸挂坠，而胡素卿再未出现。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沈家在济南的生意遭遇变故，沈老爷急病去世，家道中落。沈梦书变卖家产还债，只剩潍县老宅栖身。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地乡绅赵老爷看中沈家老宅风水，欲强买不成，便设计陷害，诬告沈梦书私藏禁书，勾结乱党。

　　这日，沈梦书被差役带走前，匆忙中将胡素卿所赠玉狐挂坠揣入怀中。县衙大牢阴暗潮湿，沈梦书含冤莫白，忽然想起胡素卿临别之言，苦于无镜可照，只得对着牢中水洼，轻声呼唤：“素卿姑娘，素卿姑娘，素卿姑娘。”

　　呼唤方毕，一阵幽香飘来，胡素卿竟真的出现在牢房中，依旧白衣胜雪，容颜未改。

　　“少爷莫忧，小狐已知此事。”她微笑道，“那赵乡绅作恶多端，气数已尽。明日公堂之上，你只需如此这般...”

　　次日升堂，赵老爷趾高气昂，一口咬定沈梦书私藏禁书。正当县令要定罪时，忽然衙外狂风大作，卷起漫天沙尘。风停后，公堂地上多了一本账册，记录着赵老爷多年行贿受贿、欺压乡里的罪证。原来这赵老爷有个习惯，每行一件恶事，必详细记录，藏于密室之中，不知如何竟飞到公堂之上。

　　县令大惊，当即下令查抄赵家，果然搜出更多罪证。赵老爷当场瘫软在地，沈梦书无罪释放。

　　沈梦书回到老宅，当夜胡素卿再度入梦：“少爷劫难已过，小狐也该真正离去了。那铜镜请好生保管，可镇宅辟邪。他日沈家若有贤良子孙，或许你我再有相见之日。”

　　梦醒后，沈梦书发现铜镜上多了一道狐形纹路，知是胡素卿留下的守护印记。后来他重振家业，娶妻生子，每年腊月十五胡素卿离去之日，必在镜前焚香祭拜。

　　据说沈家老宅至今犹在，那面铜镜仍被供奉在宅中。偶尔有夜归的乡人声称，在月圆之夜，能看到一位白衣女子在沈家老宅的梅树下赏花，身旁似乎还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两人对饮谈笑，宛如故交。但若走近观看，却只有梅花映月，暗香浮动而已。

　　这便是潍县有名的“狐仙护宅”的传说，老辈人常说：万物有灵，行善之家，必得仙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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