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逃出生天，最后的凝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凝固的琥珀。

　　那名狼图腾死士高举的弯刀，停滞在半空。他眼中冰冷的杀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所取代。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凭空出现的、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巨大金色缺口所吸引。

　　那是什么？

　　神迹吗？

　　那道守护了京城数百年、让靖王爷数十万大军束手无策的护国大阵，竟然……裂开了？

　　而我，则死死地盯着那道金色缺口的中央。

　　我知道，那不是神迹。

　　那是……一位帝王，用自己的生命和龙魂，为他的继承者，强行点燃的、最后的希望之火。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一道身影，裹挟着无尽的哀恸与决绝，从那片璀璨的金光中，一步踏出。

　　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尘土的太子常服，手腕上还残留着镣铐磨损的血痕。

　　但他的气势，却与之前判若两人。

　　如果说，之前的幕玄辰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柄刚刚饮过至亲之血、被烈火重新锻造过的绝世凶兵！他的眼神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温润与从容，只剩下足以冻结灵魂的悲怆，和燃尽一切的滔天恨意。

　　“玄辰……”我喃喃出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他来了。

　　踏着他父亲的血与骨，来赴我们这最后的生死之约。

　　“幕玄辰？！”

　　后方，靖王爷慕从云那不敢置信的咆哮声，姗姗来迟。

　　然而，幕玄辰根本没有理会他。他的眼中，只有我。只有那个近在咫尺、举刀欲伤我的狼图腾死士。

　　“找死！”

　　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冰冷刺骨。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

　　快！

　　快到了极致！

　　我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锵”的一声脆响，以及一声短促的闷哼。

　　等我回过神来时，幕玄辰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用他高大的身躯，将我牢牢地护在身后。

　　而在他对面，那名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狼图腾死士，正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

　　一柄直接从他后心贯穿到前胸的、属于禁军制式的普通长剑。

　　幕玄辰不知从何处夺来了这柄剑，并用它，一击毙命！

　　“你……”

　　那名死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生命力已经随着喷涌的鲜血，迅速从他体内流逝。他轰然跪倒，随即向前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秒杀！

　　那可是在靖王爷麾下，以一当百的狼图腾死士！

　　我震惊地看着幕玄辰的背影，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极致的愤怒，还是因为极致的悲伤。

　　“我来晚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走。”

　　他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掌，那掌心的温度，滚烫得惊人。

　　“走！”

　　他低喝一声，拉着我，转身就朝着远离京城、远离战场的黑暗旷野，疯了般地狂奔而去！

　　“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王爷有令，活捉秦卿，生死不论！”

　　身后，传来了狼图腾死士们气急败坏的怒吼。他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潮水般地向我们追来。

　　然而，我们已经抢占了先机。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我被幕玄辰拉着，几乎是脚不点地地飞奔。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跟着他的脚步，将身后那座燃烧的城池、那片混乱的战场，统统抛在脑后。

　　皇帝的牺牲，幕玄辰的出现，靖王爷的背叛……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跑！

　　这是我们此刻唯一的念头。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喊杀声，似乎已经被风雪彻底吞没。我们逃进了一片茂密的松林，暂时摆脱了追兵的视线。

　　就在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时，鬼使神差地，我最后一次回了头。

　　我开启了【数据之眼】，视野瞬间穿透了茫茫风雪，聚焦于那座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逃离的、巨大的权力囚笼之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只见天际那道巨大的金色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闭合。那由皇帝生命点燃的光芒，正在走向终点。

　　随着缺口的消失，皇宫那沉重的朱红色大门，也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彻底关闭。

　　仿佛将一个时代，永远地锁在了里面。

　　我的视野，穿透了宫门，看到了天极殿前的广场上。

　　那里，已经不再是厮杀的战场。

　　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一方，是魏征和他身边的几名心腹太监，以及仅存的、忠于他的禁军。

　　而另一方，竟然是数十名趁着阵法缺口冲入城内的狼图腾死士！为首的，正是靖王爷麾下那名最强的死士头领。

　　他们，竟然达成了某种恐怖的默契，没有第一时间互相残杀。

　　因为，在他们对峙的中央，有一个他们都想得到的“战利品”。

　　一个身穿龙袍、身形枯槁、瘫软在龙椅之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老人。

　　是皇帝！

　　他没有死！或者说，他没有完全化作飞灰。他献祭了自己的龙魂与生命力，只留下了一具宛如活死人的躯壳！

　　那具躯壳，就是大齐皇权最后的象征！就是“正统”二字最直观的体现！

　　此刻，魏征的人和靖王爷的人，就像两头贪婪的饿狼，共同按住了这块名为“皇权”的猎物，谁也不肯松口。

　　然后，我看到了。

　　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的【数据之眼】，清晰地捕捉到了两个人的眼神。

　　从那群死士身后，缓缓走出的靖王爷幕从云。

　　以及，站在龙椅之侧，手握拂尘的总管大太监魏征。

　　幕从云的脸上，失去了猎物的狂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到极点的、审视新对手的算计。他看着魏征，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而魏征，则对着幕从云，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胜利者的阴柔笑容。他的眼神，充满了对一个“城外莽夫”的轻蔑，以及更深层次的、对一个新敌人的忌惮。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但那一个对视，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就在这一刻，就在这座皇城的废墟之上，这两个原本不死不休的敌人，在“瓜分”了皇帝最后的余晖之后，心照不宣地，结成了新的死仇！

　　京城的天，彻底变了。

　　一个皇权独尊的时代结束了。一个由藩王和阉党共同执掌朝局、彼此对峙、互相扼杀的新乱局，已在皇权的尸骸上，悄然展开。

　　我猛地收回了目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们逃出来了。

　　但我们，也彻底失去了所有。

　　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一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凶险、更加黑暗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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